不是一時沖動,從草原回到酒店,徐弋陽經過漫長的心理鬥争,深思熟慮後才給那木日發送了消息。
簡單收拾東西,他瞞着Alan溜出酒店,四十分鐘之前,“秋天”回複了消息,徐弋陽這回徹底确定那木日就是想找的人。
所以,他缺失的記憶裡,那木日到底從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徐弋陽私以為,他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哪怕當初隻是瞥了一眼他的剪影,便毫不猶豫地奔赴千裡。
似乎是早就刻在身體裡的肌肉記憶,兩天,十幾個小時的相處,态度若即若離,細節卻體貼入微,徐弋陽更笃定兩人曾經關系匪淺。
酒店樓下,一輛大型越野皮卡亮着大燈,照得半個停車場锃光瓦亮,徐弋陽下樓就看到這大家夥,瞬間被它酷炫的外表閃瞎了眼。
那木日換了身硬殼的沖鋒衣,左手肘撐着窗框,右手握住方向盤,面無表情地坐在駕駛座上,俨然一副西部硬漢形象。平心而論也隻有他這種人高馬大的冷臉酷哥,才能和這輛車産生化學反應,仿佛這輛皮卡生來就是為了配他那木日,别人都無法輕易駕馭。
隻在心裡默默驚歎了一會,徐弋陽便迅速跑向副駕沖了進去,安全帶都沒完全扣好,就開始催促。
“快走。”
徐弋陽怕被人看見,夜長夢多。
那木日一句話沒說,挂擋掉頭絕塵而去,起步生猛讓徐弋陽的頭猛得向後一磕,還沒來得及反應,酒店燈光便已經甩進尾氣裡。
“你的車真帶勁啊。”徐弋陽忍不住誇道,“是猛禽嗎?”
“是的。”
言簡意赅兩個字,那木日總有把天聊死的本事。
夜已深,密閉的車廂空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當真獨處的時候,誰都不敢先打破僵局,唯有嘩嘩而過的風噪聲傳進耳朵。
徐弋陽坐得端正,雙腿并攏,隻敢用餘光瞄着周遭的環境。車子寬敞視野開闊,後視鏡上吊着車挂,也是獨具民族特色的串珠,中控設計秉承美式硬派風格,但反差的是那木日在空調風口處插着一對米妮米奇的車載香薰,徐弋陽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總感覺與自己車上那對唐老鴨和黛絲異曲同工。
氣氛安靜得詭異,那木日全神貫注開車,徐弋陽閑得摳腳。
“我可以聽歌嗎?”徐弋陽聽煩了聒噪的風聲,為緩解尴尬他小聲問那木日,“會影響你開車嗎?”
“不會。”那木日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調吧。”
徐弋陽往中間挪了挪身子,彎下腰去研究液晶屏。
藍牙自動連接上那木日的手機,一個極具穿透力的女聲從音響傳出,震得徐弋陽心頭一顫。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
“烏蘭巴托的夜?”
“嗯,蒙古歌。”那木日的眉尾跟着抽搐一下,“不喜歡可以換。”
“挺好聽的,我喜歡。”徐弋陽對這旋律格外熟悉,雖然不記得歌詞,但心裡總能跟着哼出來。
他打開天窗,應景的歌聲一掃出逃時躁郁不安的情緒,一車兩人,滿腔孤勇,奔波在茫茫山野裡。在徐弋陽的記憶裡,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麼大膽子,僅僅一個念頭,便決定了去留。
但他很快樂,尊崇本心的快樂,甩掉包袱的快樂,自由自在的快樂。
貧瘠的城市種不出自由的花朵,陡峭的山巅才能飛起驕傲的雄鷹,這一刻他不用管陳鴻宇怎麼想怎麼看,這裡沒有人在乎他是誰他從哪裡來,他可以肆意地擁抱風,他可以大膽地騎上馬,他可以勇敢地做自己。
一曲唱完,徐弋陽仍在回味,熟悉的旋律再度響起,悠悠的白雲和奔跑的人,烏蘭巴托的夜裡有歌聲繞梁。
“我單曲循環了。”那木日說道,“你連自己的手機吧。”
“沒事。”
徐弋陽還想聽。
于是,這首歌循環播放了十幾遍,直到徐弋陽睡着。
那木日暫停了音樂,回頭看了一眼徐弋陽的睡顔,悶着聲自說自話,“你到底怎麼了……”
淩晨四點多,仍是滿天星鬥,他們終于到達那拉提鎮,那木日拍了拍徐弋陽的肩膀,準備把他喊醒。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