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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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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夢緣來了。

她抛出了死亡的威脅,卻也得到了自己的反噬。刀還停留在半空,人已沉沉地墜了下去。她的墜落無聲無息,隻是景懷君的動作劃過風聲,傳來一聲尖銳的嘯叫,他的身形的一半竟已化為原型,速度也提快了數倍,隻是依舊無法趕上燕夢緣墜落的速度。而面前數道方向并重,同時出現了數把利劍幻影,景懷君不得不停下抵擋,正焦頭爛額之際,他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吼叫。

是毒山。

這下當真成了前後夾擊。燕夢緣不能放,樓瀾無法阻擋,連毒山都出了差錯,景懷君面色一霎慘白。但他沒什麼功夫權衡利弊,瞬間就繼續選擇燕夢緣,半張臉随之骨化,頂住源源不斷的琴音直沖而下,終于在燕夢緣即将落地時接住了她,此時方感覺冷汗已出了一身。

燕夢緣當然不會給他任何回複。但是當雙目對上時,他清晰地看到她的眼波動了一下。景懷君松一口氣,他轉過頭,連忙要去料理毒山,才發現其實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樣——

毒山沒出什麼差錯,隻是受到琴音的影響,略微有些控制不住力量,正滿場亂轟。這是失去了景懷君控制的緣故。隻不過現在,他已經遠離戰局,餘下的魔族也已倒戈,毒山是否受他控制已經不重要了。景懷君将懷中的燕夢緣抱緊,盡管入手一片冰涼,可卻重重地長出一口氣。對于他來說,哪怕讓毒山落敗,也不比讓燕夢緣受到傷害更可怕。

但正如他明白自己不會放棄一切機會一樣,樓瀾也不會。在他還沒直起身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威壓便已籠罩在頭頂,他甚至連琴音都沒聽到,便敏銳地感知到胸口處猛地撲來一陣罡風。不比方才似乎還因忌憚着他的實力而收些手,這一下迅猛而狠厲,并不像琴音凝成的劍,而反倒如同一柄真實存在的兵器一般,隻不過影蹤在濃霧裡。

這正是他——一個所謂的“琴師”,已在戰局中發揮了如此不可被忽視的功效。景懷君額間慢慢凝了一滴汗,落了下來。要逼出柳輕绮或是魏涯山其中一人的任務非但沒完成,自己反而陷入了一個難以逃脫的沼澤之中。他也并不會天真地認為當真能速戰速決攻下振鹭山,明白這麼一點兒人,能稍微傷到其元氣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如今看來,方知事情并沒那麼簡單,更準确說來,他抱着屠殺的目的千裡迢迢而來,但最後可能除了幾個振鹭山的倒黴蛋會因此而受傷外,他什麼也得不到。

不,或者該說是他們,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隻不過還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燕應歎會來振鹭山,并非是抱着當時要去血洗白華門時的打算而來的。

隻是不待他過多思慮,樓瀾的琴音便已洶洶殺來。他一掃之前的溫吞,取而代之的是洪水般的洶湧潮流。景懷君立即從這遠方的琴音中評估出他不是這人的對手,轉身就要撤,可雙腿卻不受自己使喚,剛想邁出,卻被一股力量強行壓制在原地。這琴音像帶個鈎子,從地底生出勾着他的褲腳,又像藤蔓從頭到腳纏繞個徹底,令他不能前進半步。幾重壓迫下,景懷君終于不能再保持冷靜,下意識便用足了魔息嘗試沖破這層束縛。他是幾乎帶着同歸于盡的想法幹的這件事,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容易地沖破了——

如果說他掙脫的功力有八成,樓瀾的控制就隻有兩成,他順手抽出了一點兒靈息來料理他,在他腳下設置一個再輕便不過的陷阱,随後他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身旁的燕夢緣像是一根折斷的柳枝般,在風的吹拂下猛地揚起上半身,又忽的萎縮。她那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驟然用力,骨頭處傳來詭異的咯咯聲,肩膀牽動着她的上半身慢慢爬起,整個人像半面破碎的雕塑,好似站着,又軟綿綿得像下一刻就會傾塌。

她的身上纏繞着奇怪的靈息顔色,在這尚未日出的黎明之前,景懷君說不出這到底是什麼顔色。燕夢緣動作緩慢,緩緩從地上站起,直起身的瞬間,借着這微弱的光,景懷君看到她雙眸冰冷,裡面有一瞬猩紅閃過。

突然的襲擊隻在一刹那。當景懷君意識到自己胸前這一陣疼痛是因為挨了一掌時,他已經飛出數尺遠。燕夢緣迅速收回手,人如閃電一般在原地一晃,下一秒便到了眼前,擡手欲攻他緻命處。而她所有的動作,與耳畔纏繞不休的琴音是同步的,音高她擡手,音低她出掌,來往起收幹脆利落,不似之前夢遊般的遲滞。景懷君不得不為自保而出手,隻是始終不敢攻擊她,隻好被動防禦。這下不必别人說,他也知道肯定是樓瀾搞的鬼。他完全就是沖着要自己命來的,陣勢毫不收斂,招招摧人血骨。很快,景懷君的身上便開始隐約顯示出灰白色的白骨層,連他的臉上也開始有這樣的趨勢。極度的緊張讓他忍不住深呼吸,胸腔随着防守的動作而慌張地上下起伏,不住嘗試着喚醒燕夢緣,又在這樣極度的重壓下隻好發出低微的喘息聲:

“燕姐,醒醒,醒醒——是我!”

“引。”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那個男聲。景懷君毛骨悚然,可沒等他有所反應,他的雙腿便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像是有千萬根繩子緊緊捆縛,他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上,頭暈目眩之際,耳邊傳來一聲幹脆利落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斷。”

但聞咔嚓一聲。這是琴音,也是他的胳膊發出來的聲音。但見右臂血肉突然撲簌簌全部掉落,隻留下内裡嶙峋白骨。他的右手呈一個特殊的角度彎折,雖然沒有血,可卻莫名能讓人的鼻尖瞬間湧上血腥氣。一股錐心的疼痛從四肢傳來,像一柄重錘狠狠錘向大腦,景懷君大叫一聲,用後腦用力磕了一下地面。滿地的細雪與白草,可他卻從裡面仿佛看到了自己散落一地的靈魂。

四肢一時都不能動了,景懷君貼在地上,虛弱得像一張紙。燕夢緣向他走來,眼中像沉了一塊冰。她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凝視了他一陣,正要手起刀落時,身上的靈息卻突然消失了。遠方已經翻起魚肚白,在這洶湧澎湃的琴音與氣息的碰撞中,黎明愈顯寂靜。可有一個地方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得像是身處一場夢。它沒有任何聲音,沒有身形也不論眉眼,甚至不曾暴露與出現,可卻足以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于此——那裡,那裡,并不遙遠的東方,傳來了一聲細針落地的響聲。這聲音在黎明中不值一提,卻在下一刻驟然炸響在所有人的耳廓,宛如踏浪遠遠而來,飄忽不定,又凝結成網,将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燕應歎的聲音與一陣洶湧氣浪一同襲來,波及了滿場,也驟然将局勢徹底定格。

“懷君啊,”語氣裡帶着笑意,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呢?最開始不是你說的此行勢在必得麼?還打了包票的。鬧成這個樣子,你叫我該怎麼看你?”

“飯桶?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行啊,這麼說,我的小朋友會傷心的。他本以為自己好不容易能親手報個仇,結果你看你這你這——唉。”

話以一聲歎息結尾,但明顯聽不出什麼憤怒或是惆怅。燕應歎一如既往地從容鎮定,好整以暇,而在聲音傳過來的瞬間,景懷君發現自己能動了。他忍着劇痛,連忙爬起,身後便又是一道劍氣铮然襲來。景懷君立時轉身,但燕夢緣更快,逃脫了控制的她已經欺身而上,刀與劍铛的一聲驟然相撞,眼前刺啦一陣火星四射,又倏地分開。一道紅影自眼前出現又消失,依靠着鼻尖聞到的味道可以推測出來那應該是一件血衣,景懷君順着靈息痕迹要去追尋,可還沒追兩步,一隻手便輕輕抵住他的肩膀,向後一撥,人便陀螺似的一轉,退到數尺之外。

“廢物東西。”

一個聲音冷冷自耳邊響起。

“給我去好好控制毒山。等事了,我再和你算賬。”

景懷君後退兩步,此間冷汗已出了一身。他愣了一陣,便急急轉身,人向山門方向猛撲而去。依稀間感受到有什麼不同于自身的氣息正于空氣之中流動,它不屬于自己,也不屬于燕應歎,更像是振鹭山的人。為此,景懷君長了個心眼,有意避開它行走,且在即将到達毒山身邊時回頭望了一眼,人沒瞧見,樓瀾的琴音卻突然斷掉,緊接着是一陣切金斷玉般的漫長而清脆的響聲,一段劍氣從遠處而起,切斷了即将到來的白晝與朝陽——

原先停着樓瀾的地方爆開一陣血霧,遮擋了所有的視線。這聲音像是一陣猛烈的地動,催得所有人不由自主擡頭往上看,于是那尖叫從四面飛上,愈演愈烈,幾乎将所有的聲音都掩蓋:

實話講,景懷君并不認識他。這裡面的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但意外的,他就是能從那模糊的身形和粼粼血霧之中看出來他是誰。那個振鹭山的不知好歹的門主,那個漂亮的年輕人,修真界的“心頭大患”,燕應歎的仇人。隔着重重的夜幕和紗霧,他就是看清了他的存在,看清了他的臉。他覺得很神奇,好像是命運半途在這兒轉了個彎,饒有興趣地給他指明了方向,而對于它自己來說,則不過是漫長歲月裡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小插曲而已。

而無論是父母還是親友,他都聽他們提過這個人。他在他們的描述中想象過這個人的形象,但從未想到過他竟然長成這幅樣子。一刹那間,心中竟似生出一根枝葉,千頭萬緒間隐隐有些動搖。但手臂上尚未停歇的劇痛刺激了他的大腦,猛地将他從那沼澤似的迷蒙關懷中拽回。在匆匆中,他聽到身後一陣切割筋骨的聲音,不大,但卻足以傳入耳中,後背猛地炸開,意識到身後正在發生什麼。

如果他此刻回頭,會看到那個隔着數丈也被他看清了臉的年輕人牢牢擋在他師兄面前,胸口破了一個大洞,一隻手尚在其中輾轉摸索,似乎企圖将他的心髒捏碎。他臉色煞白,眼淚因為極度的疼痛而不由自主奔湧而出,可人卻仿佛焊在那裡一樣,一動也不動。他會一口血噴到面前人的臉上嗎?他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髒被捏碎随後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嗎?血肉,骨髓,刺透心底的尖鋒,像扯斷了一條線似的無休無止無邊無際無可奈何的命運……不,他隻是用兩隻手再度緊緊握緊了掌中的利劍,随即用盡全身力氣抽身而出,使得劍鋒朝着那隻手臂一劈而下……

景懷君沒有回頭。所以他沒有看到這一切,隻聽到了一陣黏黏膩膩的如同破殼般的聲響。那是旭日東升的聲音,它撕破雲層,扯開薄膜,徹底突破了夜色,掌控了天空的主動權。在第一摸霞光即将落到肩頭的時候,雲杉樹輕輕搖曳一瞬,落下的影子被一隻血肉殘缺的腳踩在地上。毒山膨脹了數倍,黑洞似的眼睛中生出松子大小的瞳仁,已将所有的氣息盡數融合、歸納,此時将到達它能力的最高峰。腳下僅僅是一片殘肢碎肉,沒有屍體,面前的銅人也已經斷了一條胳膊,局勢如何,一眼便能看清。從它嘴裡噴出的腥臭粘稠的氣息像甩不掉的毒苗,沾上誰的身體,那一塊兒的肌膚便會腐爛變形,最後徹底流膿壞死……

弟子們驚慌失措,用力拍打着身上潰爛的部分,希望能夠與像驅趕一隻小蟲子一樣容易。但事實上年輕人們總是高傲又天真的,他為這種自大而感到遺憾和可笑。更讓他感到有意思的是,這一切發生在白天,即将到來的白晝讓這些原本應該生于陰濕夜色中的殺戮搬上台面,從此後,整個修真界也許都會記住這一場光天化日之下的屠殺了——思緒尚未結束,操縱毒山的手還沒擡起,他就感覺到胸口有點奇怪。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酥麻,像是爬上一隻蜘蛛需要好好抓一抓,他在蠻荒之地曾經經曆過不少次這種感覺——但這次又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不僅僅是癢,還有點涼,像有人在心髒周圍圈了一層冰塊,它們融化成了水,就這樣慢吞吞地威脅着那好不容易修煉出的溫熱的肌膚。

景懷君用那隻已經完全化為白骨的手摸了摸胸口,想把那隻蟲子抓下來,摸到的卻是一片虛無。骨頭的觸摸讓他沒有什麼感受,正當要擡頭往下看時,那小蟲子已經振翅飛起,一躍而去:一把劍從他的胸口抽出,捎帶出那些裝模作樣的血肉,割裂了支撐着他身軀的累累白骨。這一下,寒風侵襲,殘夜湧入,那些即将被碾碎的月光也争先恐後地鑽進來,好像要在他的身軀裡尋找一處庇護。發出的聲音像捅一塊茅草似的那麼輕松。他沒有血,流出來的隻有魔息。這些東西帶着他的靈魂往上一提,又在寒風灌入時如夢初醒,驟然下墜。遼闊的墜落似的感覺像在草原上奔跑,巨大的拉扯感簡直要将他徹底撕碎在風裡,在這最後的自由中,本能催促着他回頭想看看兇手,看到的卻又是一張陌生臉孔:溫和的、馴順的臉,比月光還像月光,任何一個人看到他的面容定會念念不忘,如此溫柔可親、仙風道骨。可眼中沉睡着的卻是一塊厚重的寒冰,驅散了那些假模假樣的柔和,就像他此刻褪去血肉的軀殼,露出的沒有心髒,隻有被捏碎的猙獰白骨。

這次傷口并沒有愈合。它慌張地躺在那兒,無助地留在那兒,像一個黏黏糊糊的陷阱,像夜色的序章,像一切不合理的過時的風尚,明顯,比那他所期待的光天化日下的屠殺要更可笑。

景懷君搖搖晃晃,終是踉跄不前,跌倒在地。最後聽到的屬于自己的聲音是滿身的風鈴相撞似的咯咯啦啦的響聲。臨死前,他聽到他這樣輕聲說:

“死去吧,孩子。”

“來為我的孩子陪葬吧。”

那是一個愉悅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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