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夏至端午前,必定是災年。
前陣子才連着下了好些日子的雨,糧食的收成倒是不必擔心,可别的災禍卻在悄然醞釀。
近日,京中不知何故,接連有人患病,各醫館皆人滿為患。這病倒不稀奇,不過是尋常的頭疼腦熱,服上幾日清熱退火的藥便是。隻是這病略有古怪,家中若有一個染病,不出幾日,家中其餘人也跟着染上病。
唯恐釀成禍患,立即有折子遞到了皇帝跟前去。
皇帝閱過奏折,指了兩個太醫負責調配藥方,又指了上奏者負責此事。于是治理時疫一事,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崔士貞頭上。
玉興橋一事上,世家吃了大虧,蕭甯煜料到他們之後必定會有動作,隻是沒料到會這樣快。
“派的是哪兩個太醫?”蕭甯煜徐徐問道。
“回殿下,是張太醫和李太醫。”小瑞子答。
蕭甯煜随意地翻了一頁手中書卷,“李太醫身體抱恙,難擔大任,換胡太醫替上吧。”
他發的話,底下人不敢置喙,照做便是。
這邊剛吩咐完,那邊皇帝便叫人來傳,召他前去,也不知所為何事。
殿内熱鬧非凡,熙熙攘攘地站了一大堆宮人,座上也坐了不少人,皇帝、皇後自不必說,下面卻還坐了幾位貴妃,甚至連常年不進宮的幾位郡主都在。
當然還有一位顯然是來湊熱鬧的——坐在親姑姑衛貴妃身側,正撚了顆葡萄往嘴巴裡送的衛顯冷不丁對上蕭甯煜的眼神,手裡這顆葡萄頃刻間變得跟燙手山芋似的,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礙于蕭甯煜的淫威,衛顯戰戰兢兢地從衛貴妃身邊的座位換到了蕭甯煜身邊的座位,手裡還揣着方才那顆沒來得及吃掉的葡萄。
他讪讪地将葡萄遞給蕭甯煜,“殿下,吃顆葡萄消消氣。”
蕭甯煜一瞧這陣仗便猜了個七七八八,見衛顯這樣倒是有幾分好笑,“你怕什麼?孤又沒罵你。”
這才糟呢。
衛顯是了解蕭甯煜脾性的,知道這人罵你的時候代表他沒怎麼生氣,若是不罵你,對着你笑,那才叫大事不妙。
衛顯裝出幾分可憐樣,悻悻道:“我就是進宮給我姑姑請個安,哪知道請完安,姑姑不讓我走,将我帶了過來。我倒是想給你送個口信來着,這不是沒來得及嘛。”
一雙瑩瑩綠眸盯着人轉了轉,看得衛顯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對方憋了一肚子壞水。
又聽蕭甯煜笑吟吟地道了句:“無妨。”
衛顯一顆心都涼了下去,完了完了,他今天非得賠上一大筆不可。
龍椅上的皇帝不怒自威,沖大太監使了個眼色,大太監立馬心領神會,命那些抱着畫像的宮人依次站好,将畫像展開。畫像中的是些年紀合宜、容貌俊秀的女子,出身皆不低,非富即貴。
許是瞧着如今五皇子一派式微,将來多由如今太子繼承大統,各家得了陛下口風,當即便争先恐後地将畫像送了來,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女兒能被選為來日的太子妃。
蕭甯煜神色冷淡,目光根本不往畫像上看。
當然,他的态度并不能左右皇帝的想法。隻見蕭顓根本不過問他的意見,而是偏頭看向皇後,“依皇後看,這幾位如何?”
禾姝氣色欠佳,以帕掩唇咳嗽幾聲,才道:“這娶妻是大事,臣妾喜不喜歡不重要,還是要看煜兒的心意。”
她的目光往下飄來,與蕭甯煜的目光交彙,片刻後又移開。
蕭甯煜恭敬道:“兒臣聽母後的。”
蕭顓颔首,不無贊許,“太子如今懂事不少。”
畫像換了一批又一批,禾姝總算點中一個,是定遠大将軍齊連的獨女齊蔓容。長相不算十分出挑,勝在常年養在京中,知書達禮,秀外慧中。
可還沒等皇帝開口,蕭甯煜就先道:“母後選的女子是不錯,隻是不巧,兒臣方才問了問衛顯,他竟比兒臣更中意此女。兒臣與衛顯自幼一起長大,感情頗深,不好奪人所愛。兒臣看,這太子妃還是另擇人選罷。”
“哦?”蕭顓幽幽地看向衛顯,“可有此事?”
衛顯口中剛被蕭甯煜塞進幾顆渾圓的葡萄,嚼也不好嚼,咽也不好咽,口不能言,隻能是含淚點了點頭。
見他點了頭,衛貴妃急道:“陛下,顯兒在家被寵壞了,說話做事不知分寸。他哪能與太子殿下相争?還望陛下切勿怪罪,臣妾回去一定好好教導他。”
蕭顓倒是未見怒意,寬宏地笑笑:“愛妃不必驚慌。朕方才一想,衛顯與太子年紀相當,确實也到了婚配之時。他二人既交好,屆時這喜事定在同一日,也算是好事成雙了。”
口中的那幾顆葡萄總算被衛顯艱難地咽了下去,立馬轉頭眼淚汪汪地向衛貴妃求助。
衛貴妃也不想他牽扯其中,面上很是為難,“陛下,顯兒心性不定,婚配什麼的,還是太早了些。”
如此,就這麼三言兩語,原本擇選太子妃一事倒是無人在意了,隻剩下衛貴妃跟皇帝一來一回地圍着衛顯的婚配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