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薨了。
這則突如其來的消息一出,阖宮上下皆大驚。
消息傳到東宮時,蕭甯煜正在與賀雲亭對弈。
蕭甯煜捏着手中的黑子,面色驟然凝重下來,皺眉看向來報信的小太監,還沒來得及問清緣由,皇帝的傳召後腳便到了。
隻是一個起身,蕭甯煜便已在心中迅速理清雜亂的思緒,吩咐坐在對面的賀雲亭:“你去查一下近幾個月後宮各妃嫔的脈案。”
眼神交換間,賀雲亭心領神會,沉聲應下。
去觐見的途中,蕭甯煜大緻了解了一番事情的始末。
今日,八皇子與靜安公主一同在禦花園玩耍。
孩童精力畢竟有限,不一會兒便口渴疲乏,靜安便讓貼身宮女去端了兩份銀耳蓮子羹來。
壞就壞在這蓮子銀耳羹用的是靜安之前在清鹭行宮采的蓮子,不僅個頭大,還偏硬。八皇子在食用時不慎被蓮子卡進喉嚨,怎麼吐也吐不出來。
等到禦醫着急忙慌趕過來,人已經咽了氣。
快走到鳳鸾宮時,還沒進殿,蕭甯煜都能聽見裡頭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走進去一看,地上烏泱泱地跪了一大片人,有抱着八皇子遺體不肯撒手的徐美人,有眼睛都哭腫了的靜安,還有其餘妃嫔和宮人若幹。
這才剛剛将腳邁進殿内,蕭甯煜便聽到一句沉沉的問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太子,朕聽靜安說,這蓮子是你叫她去采的。可有此事?”
這下,蕭甯煜可算知道崔士貞當時在清鹭行宮都忙活了些什麼,心底暗暗罵了一句。
“父皇,靜安皇妹所說與實情稍有出入。兒臣當時确實是在清鹭行宮采了些蓮子,也曾碰到了靜安皇妹。可當日是兒臣見蓮池的蓮蓬無人采摘,一時興起命人去采了些,之後才碰到了靜安皇妹。皇妹向兒臣讨要,兒臣想着皇妹貪玩,并非是真想吃蓮子,而是想看人采蓮,便給她指了方向,讓她自己命人去采。兒臣還好心提醒過皇妹,這個時節的蓮子偏老,已然不宜食用了。”蕭甯煜條理清晰,不慌不忙地将事情從頭至尾解釋了一番。
聽完這番解釋,蕭顓面色仍然陰沉,眉宇間隐隐有怒火醞釀,厲聲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之事與你毫無幹系?”
“今日之事,兒臣也深感痛心。但還請父皇明鑒,兒臣絕無戕害手足之心。”蕭甯煜一邊說着一邊緩緩跪下,行了個大禮。
“滿口胡言!誰不知道隻要我的旻兒死了,你就高枕無憂了!”未料,一旁的徐美人見此直接聲嘶力竭地哭鬧着朝他撲了過來。
蕭甯煜沒想着躲,脖頸上很快便多出來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宮人上前将徐美人拉開時,她仍在凄厲地哭喊:“旻兒才五歲!我的旻兒他還那麼小……陛下,你要替旻兒做主啊,定要讓害旻兒的人一命償一命!”
蕭甯煜沒去管淌着血的傷口,冷眼看向眼前這位狀若瘋癫的女人,嘲弄地勾了下唇,“徐美人慎言,八弟身故乃是意外,當時在場人衆多,禦醫也已經驗過。你現在口口聲聲說要讓人償命又是何意?那碗銀耳蓮子羹是靜安差人準備的,你的意思可是要讓靜安為八弟償命?”
原本在邊上發愣的靜安聽到這句話立時也哭嚎起來:“嗚哇……父皇,兒臣沒有害弟弟……兒臣不要死……”
“行了!”突遭喪子之痛本就令蕭顓大受打擊,這下更是被一個二個哭鬧吵得腦仁疼。
“陛下,依臣妾看,眼下還是八皇子的身後之事更為要緊。”邊上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禾姝忽然開口,嗓音輕柔似水,一下便将蕭顓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
也是奇了,原本還被氣得面色鐵青、胸腔置悶的蕭顓聽到這話立時像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面色緩和不少,“皇後言之有理,先以旻兒的身後事為重。至于旁的事,容後再議。”
不過為了給徐美人一個交代,皇帝到底還是下令處置了一些人。八皇子亡故時在場的所有宮人全部杖斃,包括靜安的貼身宮女,禦醫則被革職。此外,靜安被罰了月俸,連同太子一起被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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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徐霁寄來的書信時,奚堯剛得知蕭甯煜被禁足不久。
雖說禁足算不上多重的懲罰,對外也聲稱是太子主動為八皇子祈福,以盡哀思。可八皇子意外身亡的消息一出,太子緊跟着便閉門不出,很難不惹人非議,就連奚堯這幾日去營中都沒少聽到底下人在議論此事。
這顯然就是設局者的目的之一,如此一來,即便日後蕭甯煜真的登上皇位,也會被世人記上殘害手足的一筆。
往小了說是冷血殘酷,往大了說便是暴虐無度,隻怕會難以服衆。
徐霁的消息倒是好消息。
書信裡一共提了兩件事,其一是益州儲備糧之事。
趁着今年秋收,徐霁順利摸清了儲備糧的運輸路線和存放儲備糧的各個庫房,能夠查到的涉事之人也都一一在信上列出。
這不查不知,董鵬德身為益州知州,非但沒有為益州百姓、民生着想,反而用盡手段搜刮民脂民膏,如此中飽私囊不說,甚至還養了不少私兵。
這儲備糧便是由這些私兵負責運輸,囤積起來的糧草一半用于訓練私兵,一半則在當地鬧饑荒時高價出售,賺得盆滿缽滿。
其二便是私鑄錢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