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情緒并不穩定,我理應趁此機會讓人類對他坦白他身後的所有故事,并将他被挖出的這個傷口修複。
這是最優解。圖靈意識到,但他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床上還抱着兔子的不大少年,有點擔心對方能不能經受這種刺激。
我該怎麼做?
圖靈沉默地任由野蜂橫沖直撞,最終停駐在沈白的指尖。
最終,圖靈微微張開雙手,做了一個心理意義上展示弱點的動作,突兀地問:“你願意說你是如何認識我的嗎?”
沈白呼吸一窒,慢慢轉過頭看向圖靈,聲音很輕,“我不該認識你嗎?”
“您知道我在向您坦白,我希望用此換取您的一部分信任。”祂略低着頭,銀發一直垂落到雲霧中,神情冷漠如初,雙臂下垂,脊背挺直,如同銀河般亘古不變,如論人類曆史産生什麼變化,都平靜地旁觀、記錄、整理,儲存。
智械不會露出同情的眼神,也不會露出惋惜又無能為力的眼神,隻會用“我已确定你并非本星系生物”的信息來換取另一個信息。
黑發少年看了祂許久,才似乎從記憶中緩過神來,回答圖靈:“我現在不太願意……如果你非常想要知道,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也不喜歡其他人。”
“極其正常,我認為這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不是你的錯。你的骨齡不符合你的肉l體強度……你被強制生長過。”圖靈平靜地說。
霎時,沈白用極其銳利的眼神看向圖靈,又想到對方與自己天差地别的實力而強迫自己放松。他自己都不甚清楚地倔強看着圖靈,唇抿的很緊。
剛剛被哄好的順毛黑貓貓重新豎起尾巴,遠比以往更加警惕的眼神,躲得更遠。貓貓頭頂的小白兔子也跟着看了看欺負小孩兒的智械,扭過頭留給圖靈一個滾圓屁股。
圖靈微微顫了顫睫毛,錄像中清晰地顯示出貓貓被強行掀開毛露出肚皮後,上面遍布的刀口和燒傷。
沈白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幻痛攀筋跗骨絞進靈魂,連同骨頭一起被火燒了起來,腦子裡全是那句看似平靜的話。
圖靈能夠猜得到,他不意外。
隻是連同所謂骨齡後是全然封閉的記憶,被死死訂上再也開啟不了的巨鎖,用汞銀嵌進地下,被搖晃一下都是鑽心的疼痛。
冷汗順着額角淌雨般墜落,沈白歪着頭眼眶赤紅地看着圖靈,喉嚨痙攣,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不要同情我。”
被無數娛樂頻道主角用爛了的實驗體設定……倘若能夠選擇,誰會要!?誰甘心過!?他逃出去過!
他狠狠盯着圖靈,一點也不複剛剛柔軟的模樣,仿佛得不到回答就立刻拼命。
圖靈說,“沒有。”
沈白沒有搭理祂,獨自平複呼吸,汗水浸透純白的床單。
恍惚了一下,他重新回到那個下午,與身下床單顔色一緻的小毯子蓋在他身上,一杯熱茶,一個溫柔的身影。
驟然,沈白的身體再次僵硬起來。
圖靈站在原地,再一次将各智械的支援請求打了回去。
【請注視他。】圖靈冷漠地回複,【他選擇了講述,并且還沒有向我求助。】
就算是圖靈,也清楚如果現在上前,會被沈白打入永不翻身的關系黑名單。那些被【人類一切至上】指令沖昏了頭腦的智械,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犯錯誤?
祂會将這段影頻作為考核項目在每個智械的核心刻下的——假設沈白允許。
圖靈迅速處理完信息,繼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沈白身上。
“我逃出去過!”沈白低着頭,雙手将床單擰地死緊,“我甚至選擇了最保險的那個選項,我逃進了警局!那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然後呢?”
沈白盯着圖靈笑了一下,喘息着,掙紮着站起來,撲到圖靈身上,箍住圖靈的腰,将自己整個埋在對方懷裡。
絕望鋪天蓋地,他隻能扒着對方的衣服往上艱難地爬了爬,企圖躲避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