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芸芸的膽子很小，梅警官多次試圖詢問她發現殘肢的細節，她都說當時被吓得太厲害，沒能記住什麼異常的地方。

“……我看你們剛才幾個小孩開會煞有其事的，跟我說說你們幾個的猜測呗？或者說……你懷疑學校裡誰是兇手？”

梁警官起身，關掉了攝像機。這明顯是不合規的，但梁警官從來都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在嚴肅的司法機關裡特立獨行爬到今天的位置，破案率90%的名頭不是白來的。

雖然鄭芸芸的緊張和害怕不似僞裝，但是他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直覺告訴自己，剛才社團裡的其他孩子與普通的中學生都不大一樣。尤其是眼前的鄭芸芸。

“……”

他看見鄭芸芸交握在膝蓋上的雙手，大拇指焦慮地撕弄着指甲邊的角質層。

“不用緊張，就當是飯後閑聊。我不會和别人說的，你看，這裡沒有攝像頭。”

“……”

“鄭同學，聽說你可是陽明中學的校花，追求者可不少。雖然沒幾個同學知道這件事，但是我聽說陳凡前幾天還私底下送過你幾樣昂貴的首飾做禮物你都收下了。剛收到禮物，他就被人殺害了……”

“我沒有！他追求我送禮物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我怎麼會？！”鄭芸芸下意識的反駁，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趕緊捂住了嘴。

“就算是去年的事情，可如今他死了，兇手還把手指頭送給了你，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少女擡起頭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盡管沒有出聲，梁警官還是看到了她的詢問。

“這是示威，鄭同學。”梁警官彎下了一點身子，陰影籠罩着少女單薄的身軀，“或許是對你和陳凡的報複，而且我們推測更大的可能，是你其他的追求者幹的。這樣極端的手法，兇手很有可能有極強的報複社會的人格……愛而不得也不是不可能。”

鄭芸芸不是蠢人。她雖然沒有林清風那麼聰明，可是能拿着高昂的助學金來這裡讀書，她的腦子就絕對不笨。

聽明白梁警官話中的意思，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本就白皙的臉龐透着慘白，貝齒輕咬着下唇。

“你如果有懷疑的對象，早一點說出來就能讓他早一點伏法。這也是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

女孩的身形縮成一團，被梁警官話中的設想吓得渾身哆嗦。

剛剛才發生了那樣殘忍的兇殺案，自己還是屍體殘肢的第一發現人。現在還被告知，兇手可能就是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的，某個暗戀自己的變态……想不害怕都難。

梅警員有些于心不忍，非要說的話，鄭芸芸除了拜金這點‘道德瑕疵’，并沒有做錯什麼。

可她沒有開口。

梁警官查案的方式有些粗暴，但是現在沒有時間來慢慢查案了。這個案件的性質十分惡劣，上頭的壓力也很大，下令必須要在一周内破案。

現在的不講人情，也是為了學校裡更多孩子的性命着想。

“……我不知道……”過了好一會兒，鄭芸芸才抽着氣小聲開口，“我真的不知道……我、平時收的那些禮物也不是全都有署名的……如果像你們說的，他是個心思缜密潛伏在我身邊的變态，那我怎麼會察覺到他舉止怪異？”

說的……很有道理。

梁警官為自己的失算懊惱，擡手扶額：“那你周圍有沒有那種……特别關注你私人情感的人？經常會打聽你又收了誰的禮物？或者對誰有好感之類的？”

鄭芸芸在學校裡别說同性好友，朋友都沒有幾個，自然也不會有那些課後聊八卦的好閨蜜……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也就隻有林清風了。

可林清風就像個帶發修行的木頭，每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根本沒有閑心打聽這些八卦。

除此之外……

“就隻有老師了。”你在鄭芸芸的記憶裡反複回憶，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一眼梁警官，“他們仿佛很怕我早戀，所以常常問我這方面的問題……”

老師找學生談話懷疑早戀，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對他人的示好來者不拒的女學生……盡管明陽高中不是以升學率為重點的高校，也不想爆出什麼社會性醜聞。

看來從鄭芸芸這裡是挖不出什麼有用的訊息了。校内不讓抽煙的緣故讓梁警官的煩躁加重了兩分，他正打算放鄭芸芸回去，找其他想要問話的學生過來時，一直一問三不知的女學生卻突然想到了什麼。

“說起來，雖然老師們都會問時不時找我談話，但是蘭老師問話的頻率還挺高的……”

梁警官和小梅警員對視了一眼。能讓一個沒有特意觀察過得學生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個蘭老師問話的程度絕對不僅僅是‘挺高的’而已。

為了避免青少年女性的羞澀和難以啟齒，梁警官暫時退到了房間的角落，改由女性警員小梅問話：“蘭老師是誰？”

“是我們學校的校醫……”鄭芸芸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是我們學校特别好的老師，我之前低血糖暈倒了被送去校醫室他也特别關照我，還因此準備了好多糖果和零食，說如果以後我沒錢吃飯了可以去他那裡找他要。”

攝像機被關了，但是梅警官還是習慣性的在辦公室發的筆記本上記錄了一些關鍵的信息：“你剛剛說的這個蘭老師和你談話的頻率挺高，他一般多久會問一次你此類的話題呢？”

“每天。”

“……什麼？”

少女擡起的眼眸清澈，不明白眼前的女警員怎麼突然發出這麼大的聲音。雖然被吓了一跳，還是戰戰兢兢的确認了自己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他每天都會問……我在這裡的每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