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1月是一個多重特質的月份。

喧鬧如同小醜的鈴铛，脆弱如同雪花的外殼，純淨如同所有召集勇氣與未來的開始，糟糕得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神秘的熟悉感不可獲知，卻像一個讓人幾乎能形容但無法确定的詞。[1]

顧亦纾自金鐘铉離開後，整個人的狀态顯得渾渾噩噩。

那次聖誕彩排的失态像是橡皮筋不斷延展中間歇性褶皺的痛呼，它粗糙地短促一聲，又保持緘默，像是崩斷前的最後一支留言。

她順從地沿着安排好的路線通關，可好像失去了樂趣與意義，機械性的、事不關己的态度讓日夜相伴的成員們憂心不已。

或許顧亦纾自己都沒有發現，後來聊起這段黑暗的日子，她們隻覺得她性情大變，很少說話，也不再笑了。

她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們的纾纾了。

而現在，她們感應到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某種時刻已經漸漸逼近。

事到如今，四人僅有的力量隻夠用來掩飾懦弱，最大的堅強是繼續不露聲色地生活在鏡頭中間。

這艘名為GP的大船如今被幾條脆弱的纜繩挽着，随時都可能崩掉沉海，這樣一場隐秘的自救運動，所有人都感到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9日，SM臨時通告Calliope因身體原因不得不缺席今年的金唱片典禮，為此深表歉意，希望能及時以健康的面貌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

通篇說得公關又含糊，讓大衆不知所雲，讓粉絲更是擔心不已。

SM一直以“死亡行程”著稱，旗下藝人平常的病痛都是忍過來的，空歇時才能夠奢侈地将一半兒時間獻給醫院。

直接點說，普通的小病小痛遠不至于藝人連年末的金唱片都參加不了，而SM正是确定Calliope因身體原缺席才更加令人議論紛紛，猜測發散。

這樣的年末通告，讓人們自然、不約而同地聯想到去年羅渽民典禮缺席的消息，之後便是随之而來的休養通告。

這一休養就有大半年之久，羅渽民在前不久才回歸大衆視野。

于是，着急的Aurora與Callis發了瘋地在下面評論留言，甚至還攻陷了其他成員的評論區，要求得知Calli的身體狀态與治療情況。

比之羅渽民，Calliope自然不需要在意她淡出養病的時間是否會被大衆遺忘、取代，可感同身受的痛苦根本的底色在于他們是否能夠重返舞台。

即使現在什麼都未發生，顧亦纾卻已經開始焦慮和計劃，而對于粉絲們來說，如今既定的Calliope身體原因就足夠他們揪心不已，抓狂在意。

最後，SM不得已回應是Calli腳踝舊傷複發，有礙行動，還附了醫院的治療單和顧亦纾的照片，他們才勉強安心。

這可能是一種精神聯結才導緻的預兆警鐘，來自她們Aurora與她們GP——林素奚壓抑着迷茫在心裡輕歎了口氣。

窗外的寒意戀戀不舍地附着在車窗玻璃上，銘刻成浮雕的冰晶，其水滴石穿的毅力成功滲入車内，吹拂在她的脖頸上，激起一片寒栗。

或許是人少車空，成員們平時親密貼在一起，哪裡還有冷意的發展空間。平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沉寂，沒有一點兒去收割典禮的雀躍熱情。

林素奚看着玻璃裡倒映的自己，眼裡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她像是許久未察覺審視自己的狀态，頗為稀罕地細看，僵硬的、無關緊要的要素過多地在冷空氣中縮放在這張面容裡，而官方的溫柔、内斂的氣勢都被擠出了畫框，沒有一點兒存在感。

目光不自知地放空，在玻璃内側氤氲成一汪水色中泛濫，旁邊還露出一小截鄭宥清的臉。

她最近脾氣不大好，察覺到林素奚的視線時倏然挑起半邊纖直的眉，一點多餘的反應也沒有，還是那麼直白地望着人，瞳孔徹黑眼神深長，添了些說不清的味道。

已經模糊的水彩畫布裡，一張臉和另一張臉之間，被過分暈染的表情堆疊在一起，有綿長而猛然爆烈的鈍痛、冷漠僅半掩飾的蔑視和無能為力的自我控制，這一切都在随着被車燈切成光線和濕漉漉的樹籬葉上閃着建築的銀點中慢慢變形。

那種滋味即使她用成千上萬的詞來解釋它，其他人又能懂得什麼呢？

隻有她們彼此懂得。

它是漂浮的，不純粹，就像她壓抑下她的憎恨，但它卻在她裡面像某種物質的東西一樣，依靠壞掉的糖果而活。

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座孤島，獨自漂泊在人海，隻有遇到命定的那幾個人，她們才能擁有一片陸地。

也正因為她們都是島，所以無法讓她降落。

成旭哥給暖氣加了一檔，一群腦袋很快消融，化作别的東西。

漉漉的印記無可逆轉地向下墜落，以靜脈流動的頻率镌刻出一道筆直的生命線，最終彙聚成一小塊銀色的玻璃碎片。

林素奚不再看向外面，整理心情開始做日常的動員，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微弧形設計的玻璃窗卻仍然顯現着她、她們交疊錯亂的身影，低調而知名的車輛行駛而過，很快被車流淹沒，遠遠看像是一座缺失呼吸機的封閉玻璃魚缸，待人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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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的消息十足得難挖，堪稱嚴絲合縫的情報系統，三大之首的能力在此可見一斑，它真正想瞞的沒有人能知道。

GP作為SM的頂梁柱，其重要信息更是寶貝，即使身處圈内也渾然不覺。

圈裡人即使隐隐約約有所猜測，也不敢往心理問題上想。

Calliope腳踝舊傷複發是真，因金鐘铉而狀态不佳或許才是主要的問題，而後者一定遠遠嚴重于前者，人們保守猜測。

當晚，GP四人表現得并不活泛，在替顧亦纾上台領金唱片音源大賞的獎時，倒是顯得興緻頗高，其他人壓根無從看出Calliope的真實情況。

“wuli最棒的纾纾現在不知道是守在電視機面前觀看歐尼們還是昏昏欲睡，但是請放心吧！你的獎杯歐尼們會好好帶回去的！”金南珂和林素奚共同捧着獎杯，親昵甜蜜的語氣讓現場氣氛輕松不少。

說實在的，GP每個人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幾乎個個都深谙公關技巧。

那種本能的聰明是即使在聰明人遍地的娛樂圈都會導緻失衡的存在，不會令人誤解的信息自然而然地傳送給外界。

林素奚空下的那隻手輕巧又頗有控制意味地銜着話筒，輕柔而自成一派的語言風格讓人莫名幻現中世紀即使沒落也不改貴族風範的小姐，“獎杯的份量很重呢，就像wuli纾纾一樣，作為GP的成員們，作為wuli Calli的歐尼們，我們為她感到十分驕傲。”

鄭宥清頗有rapper風範的吐露一長串要感謝的名單，最後才卸下她眉宇間輕狂的冷淡，眼神柔得像一團雲霧，“纾纾啊，做得好。”

樸熙悅最後收尾，“雖然很遺憾wuli 忙内因為身體原因無法來到現場，但是我也有話要帶到。她說，感謝你們，Aurora，Callis，感謝你們的付出，你們的心意，你們的愛意。

“纾纾很迫切地希望與大家見面，剩下的那一句她會親自來說。”

台下屬于Aurora和Callis的藍紫海蕩漾地掀起一片片波浪，他們表現得最激動，前排的粉絲熱淚幾乎都要飙出來。

其他家的粉絲倒是也湊熱鬧似的歡呼傳播開，不過，一旦關于GP和Calliope，不論是誰的粉絲都很難置身事外，這大概是唯一且置頂的KPOP必吃榜第一的魅力。

令人沒想到的是，除卻四個姐姐，關于顧亦纾的環節還多了一個。

當晚，國民女歌手iu表演了自己的作品《夜信》，對前不久離世的金鐘铉表示懷念與哀悼，音樂所到之處，不論是台上光鮮亮麗的愛豆們，還是打扮正式的台下觀衆，眼裡都不約而同閃起了閃爍的水光。

在間奏中，李知恩表情有些哀傷地道：“當時想過與纾纾一起表演這首歌，可惜她生病缺席，我為鐘铉的事情所悲痛，也希望為此而難過的人們保持身體健康。”

【這夜 我會将那日的螢火呈現到你的窗前】

【唔 希望會是個好夢】

歌聲的含咬随着音樂的過程逐漸解體，單薄又鮮明的人聲得以最大凸現：“Calli，今晚做個好夢吧。”

毫無疑問，iu這次公開表達對因金鐘铉離世而遭受打擊的Calliope的關心，深刻地表現了兩人之間的友誼。

此前，李知恩最有至死不渝意味的友人隻是劉仁娜，如今的顧亦纾雖不敵這種程度，但在這個一直這樣的交際朋友圈裡——分割，打碎又不斷重建的世界裡，李知恩所做的份量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