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ilent(歌手是韓語兩個字)——韓劇《無聲告白》OST可見wyy歌單世故新曲】
後來危機解除,林醫生當初的見解一語中的。
她冷冽的囚夏,淩亂的枝桠,無序地被壓在石頭下半幹枯萎,在就這樣被積雪與冬天湮沒的想法固态萌生時,心甘情願的眼淚将她滋潤,誓不罷休的愛意又将她防衛。
可能是她愛的人們做出的對抗是已經遠超人類的極限,她奇迹般地好轉,以至于到了能回去的地步。
大概是近鄉情怯。
顧亦纾回去的消息隻告訴了奶奶與李秀滿社長,卻執意要把自己當作驚喜送給姐姐朋友們與粉絲。
奶奶十分高興,說會準備大餐給她。
話筒對面的李秀滿社長也是一副樂呵呵的姿态,難得拖沓地和她講其他成員的活動進展和她回來後的行程計劃,擺出一副得力右手回歸的氣勢昂揚。
最後老謀深算的狐狸大叔才别有所指地感慨一句:“wuli Calli真是太紅了……”
他親手捧出來的得意之作,如今卻是哀歎與中傷更多。
顧亦纾沒有說話,在李秀滿看不到的視角警惕地挑了挑眉。
不論李秀滿是出于她不好控制還是覺得她不好複制的心思開口,顧亦纾都無所謂,隻是表面還要表現着謙遜的姿态以讓對方舒服些。
伯樂常有,千裡馬卻不多。若輕松就可複制,這個世界的成功便全是虛假泡沫,不值一提。
顧亦纾臨近傍晚抵達首爾。
她的行李很少,最占心思的小wine會和楚女士過段時間一起到,隻剩下無事時随意做得陶藝手工品、音樂手稿、及在胡亂發散思維時給姐姐、給朋友、給飯們寫得小信和照片。
她竭力不将反撲的分崩離析的精神映照上去。
大多寫些無用又似乎值得愉悅的,古早而甯靜的電影、陽光曬開在陽台的藤椅、随公園亮黃色路燈一起撲打開的橙粉色晚霞……拍立得的相紙幾乎全部用在了這上面。夜晚時刻,她就常常聽着炫亮音響流淌出的舒緩音樂,将小信與拍立得照片裝訂放置在一起,将給姐姐們與其他還無主的妥善分離保存,然後帶回首爾,像剛完成一場旅行般買了手信紀念品分發給大家。
剛下飛機,顧亦纾站在空曠又沉重的機場才後知後覺地思考車輛問題。
正要去外面坐車,吳世勳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顧亦纾想起驚喜嘴角雀躍勾起,話語裡卻是平淡與從容,她耐心地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聽着吳世勳的聲音,她的大腦已然迫不及待地幻現朋友們驚喜的表現。
“你現在在哪?”吳世勳聲音懶散地拖着尾巴,卻勾着性感的笑音。
“在家裡啊,剛吃完飯。”顧亦纾特意添加了後半句,顯得更加自然可信。
“哼——”對面自負地哼嗤一聲,似笑似怨。
違和感讓她幾乎瞬地炸開毛,還沒來得及試探,她又聽到那人輕歎一聲,“我在停車場。”
“什麼停車場?”顧亦纾不是裝無辜,她是真的無辜。
“仁川機場的地下停車場。”他回道,“我在等你。”
察覺周圍如探照燈的視線,顧亦纾本能身體反應地回應着召喚,握着拉杆便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她懵圈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你等我幹什麼?”
“你猜?”吳世勳這樣回答,很讓人惱火的口吻,卻讓顧亦纾鼻子一酸。
原來她也有驚喜啊……
像便簽紙一樣為了重要的人而努力恢複功能黏連度的顧亦纾,在與其他健康的便簽紙再次相貼合時,她深切地感到那種宿命注定,即使換了時空與結局,她也會被他們始終堅定地選中。
顧亦纾無聲地哽咽,或許是她太久沒有說話,吳世勳有些慌亂:“怎麼了?”
她還是沉默。
他抵着話筒用輕飄飄的氣音問她,“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顧亦纾一口否認,她就像天生沒辦法誠實的蜥蜴,還逞強地“反擊”:“我回來,該哭的應該是你。”
“你怎麼知道我沒哭呢?”他深情得像挑釁。
妙津說,人至死最要藏住的是給愛人的眼淚。那吳世勳大概是她堅定的支持者,活着時,那些愛,那些淚,都要湧灌給對方,容量之大到足以為一座孤島定制一片海洋。
在駕駛位上平心等着的吳世勳,直着脖頸像是雕塑。他屏息聽着她那邊的聲音:吐息的緘默,布料的摩擦,行李箱輪的滾動,路過的失真人流……聯想的威力是無窮的,他表現得像個高級鑒賞家,自覺地将顧亦纾下飛機、趕路的鏡頭分解,迅速略過,然後恨不得下一秒站定在他面前——
電光火石間,旁邊的副駕駛傳來聲響。
吳世勳萬心預演的主角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微彎腰叩着玻璃。停車場内黯淡的光在她身上也像是華麗的櫥窗膜,那副銀色的無邊框裝飾鏡輕易地透露來人的眉眼,堅硬的玻璃鏡片倏然軟化流淌向他,吳世勳感覺自己被堵住了呼吸道。
“那你……”他看見她的手還扶着耳邊的手機,吐字的唇瓣仿佛緊貼他的耳朵到發燙,處理的信息像失真,大腦艱難地運轉,這時吳世勳才感到脖頸快要斷了的觸感,“不要哭。”
這一刻,他被攥着又松開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人的最大受苦來自人與人間的錯待。
可若有一個人能抵人間的愁苦,你在對方心中同樣是值得的太陽,那恭喜你,獲得了為人最大的幸運。
他在停車場等着,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等候北京的風吹到首爾那麼久,幸好,那班載她的飛機是真的存在。
*
上車後顧亦纾先是關心他的近況和行程,聊了些亂七八糟的,才問她好奇的:“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是奶奶嗎?”
“是那位叫蕪的朋友。”吳世勳沒有多勾着她,就告知了答案,“我有她的聯系方式,你忘了?”
看到人從驚訝到恍然的小表情,他那雙鴉黑的瞳色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着,眼眶凝聚着溫暖的視線聚向她。
顧亦纾中國、韓國的聯絡軟件都有,以顧亦纾來不及切号找不到人的借口,吳世勳硬是下載了中國的軟件,加了楚女士,連着這些年他把她身邊玩的好的北京朋友幾乎都加了個遍。
蕪的地位,甚至是要特殊标記的。
顧亦纾自覺自己的青梅竹馬确實很多。
翻了蕪最新的朋友圈,才發現這家夥偷偷在朋友圈裡不舍地拍她背影,大概是仗着她不怎麼看才這樣感性,當即顧亦纾就回複了幾個哭哭親親表情。
她解了惑,整個人都是懶洋洋得滿足,“莫呀……我還以為我們心有靈犀到這種程度了。”
“如果隻要感應你的心我就可以做到一切的話,那其實是童話故事吧。”他笑得像童話世界的反派。
“你能做到感應我的心嗎?”顧亦纾來了興緻,扭頭湊過去問他,“我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
“你覺得我現在在想什麼?”她的眼睛發亮,求知若渴的心已經難以阻擋。
吳世勳瞥了那張盈盈的小臉一眼,她混合着精靈氣與女巫般陷阱的氣息如同緻命的毒藥,魅惑又叫人心酸。
他沒有叫她回去坐好,不答反問道“你覺得自己有想什麼嗎?”
顧亦纾淺淺打了個哈欠,自己思忖了半天,混沌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近鄉情怯是真的。
自從顧亦纾确定返回後,她的心不僅沒有安定,反而更加動蕩。
回去後的世巡演唱會,已經錯過的姐姐們的專輯與活動,因為等她還停留在初版的五周年特别專輯……她偶爾想,現在是回去的時候嗎?尋常脫離鎂光燈而自如喘息的生活讓她留戀。
她更常常诘問,她是不是回來得很遲。她一直堅定的信仰:隻有舞台和GP是她的歸宿。
如同宇宙混沌,行星、雜質、未知的危機都運行,充塞在她的身體裡。
“你現在應該想餓了,該吃飯了。”他淡定道。
“啊?”顧亦纾茫然擡頭。
她是在想這個嗎?
簌簌如女娲的睫翼,有着夏娃的毒忌。
他太了解她,了解得聽他人口中的她都恍若生人。
忐忑,疲倦,擔憂,虛弱……想得太多以緻不知道該如何把握心髒。
所以。
吳世勳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堅持吃飯,堅持睡覺,什麼都會解決的。
顧亦纾頓了一下,“好像對了……”
“大發……”她刻意表露的推崇與配合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做出顯擺又強按捺驕傲的表情。
半晌,她臉上促狹又帶着點打趣地問他,“你是不是也餓了?”
“是啊。”吳世勳讓她坐好,“畢竟我們心有靈犀。”
*
在奶奶家用過晚飯,吳世勳又任勞任怨地當司機送她到宿舍。
自顧亦纾發生遇襲事件後,本就嚴密性強的小區對待安全更加苛刻,力圖将一切可能的非常人的通道補全,是鄭宥清在節目中還額外誇贊過的程度,沒有什麼比當事人更有說服力。
剛停車,顧亦纾幾乎按捺不住身體反應地跳下去。
吳世勳輕歎一聲,“慢點。”
他拿下她的小箱子,看着那幾乎激動得顫抖的人,質疑地問:“太偏心了吧……”
“你都是第一個見面和第一個拿到伴手禮的人了,就别在意這些了……”顧亦纾敷衍地哄他幾句,就要上樓,“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吳世勳單手插兜,黑眸看着她,倒沒有上車的意思,“你上去我再走。”
顧亦纾點點頭,就要走進門裡,突然丢下行李箱,返回跑幾步到他面前。
“怎麼了?”
吳世勳不知道她為什麼回來,隻是光看她這樣離開又回到他面前而高興。
他握拳到唇邊,嘴角上揚。
顧亦纾看着背光的男人眼裡像含着滾燙的笑意,有着能将一切冬雪消融的魄力。
“不抱一下嗎?這麼久再見。”
顧亦纾說是問句,語氣卻很堅定,像是下一秒吳世勳不從她就要強抱民男。
吳世勳像傻了一樣僵直身子,在顧亦纾就要催促時,他才沉默地靠近,專注的視線動蕩地遊移在她身上,仿佛中間的停滞環節是他給顧亦纾撤回的機會。
接着就是她熟悉的冷質木調的氣息将她包裹,面上直觸他寬大的肩頭,溫熱的懷抱絕對是冬眠的好去處。
他們之間的擁抱十分匮乏。
彼此的人生在年少未知全貌時就選擇融合,身體卻在多年後的今天才表面相依。
但意料之外的。
沒有顧忌,沒有無所适從,如此容易的幸福又潛伏着痛苦。
“歡迎回來,纾纾。”
他的吐息不勻地噴吐在她敏感的耳尖,那股癢感莫名傳到了指尖,她拽着他的衣服輕輕搔了下。
這下她真的要哭了。
“吳世勳。”
她口齒有些模糊地喊他,他在耳邊很輕地應着,大概是想要看她說話,身子漸漸與她分離,又被顧亦纾掩飾性地扯了回去。
顧亦纾不想讓他在此時注視地阻礙自己,嬌慣地拿他的人做盾牌。
“你不能替我做到的,我自己做到了,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率做不到。”
她說得緩慢,對這樣肉麻又煽情的話感到難為情:“你常說,我們的關系早已過了感謝的階段,但我還是想說,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