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徹底破壞了他的神經系統,哪怕韋恩醫療的科技已經為他修複了損傷,但是人類的精神是脆弱的。就如同一張白紙,當它被畫滿塗鴉,被揉爛,哪怕是擦掉筆迹,撫平創傷,它都再也不會是原本的模樣了。但哪怕是一場小病都有概率留下終身的後遺症,何況是高劑量的化學品?
那些後遺症聽上去平平無奇,但折磨一個人已經夠了。在醫療鑒定機構都不會被認定為輕傷的創傷,落到一個真實的人身上就是巨大的痛苦。
他開始害怕一切,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受到極大的驚吓。神經衰弱伴随着肌肉緊張性疼痛和睡眠障礙,注意力渙散讓他沒辦法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後他就失去了它。
失業和高額的房貸讓他喘不過氣,還不上貸款就被迫失去了最後的落腳之地,失去工作讓他甚至吃不起一頓熱騰騰的飯菜,本以為漸漸好起來的生活徹底落入深淵。
對于行俠仗義的英雄來說或許隻是最簡單的一次行動,但任何可能的後果落到一個普通人的頭上就是一場山崩地裂。
聽完鮑勃的故事,沃利感到同情。
他自己在這處空間困得太久,對真實的世界有着難以言喻的向往。但他同樣理解被現實壓垮,在痛苦之中想要逃離的人。
哪怕對方不提出來留下,他也不會強迫對方離開。
甚至他對能有人留下陪他聊天這件事感到開心,因為同樣留在這片空間裡的傑森根本不會跟他說話,每次都隻有他在單方面絮絮叨叨。
他安撫了鮑勃,提出在二樓給他準備一個房間讓他留下。
二樓一共四個房間,現在隻有兩個房間在使用,就是沃利和傑森的房間,裡面都擺了一張系統商城兌換出來的床,還有一對使用率極低的桌椅。簡簡單單沒有多餘的裝飾,因為賺取的系統積分大頭都用來再購買食材了。
他給鮑勃倒了杯汽水,然後上樓将一個空房間裡堆着的雜物收拾開。
等他再下樓來,準備問問鮑勃對房間的喜好的時候,一樓大廳空無一人。
隻有那些好像永遠在排隊的灰色幽魂,靜悄悄地成一列漂浮着。
沃利看到桌上喝完的杯子,和留下的幾張皺巴巴的美金……還有系統内食客結算報告。
鮑勃肯定不是自願離開的。
沃利意識到,這裡可能不是想離開就能離開,想留下就能夠留下的。
甚至不需要“食客”進行“點單”。當在這裡進行了【進食】這項行為之後,就會被強制【付款】。身上的金錢可以是被強制用來付款的内容,如果身上沒有金錢的話,是否會有别的代價被用來“強制付款”?
當然這應當是有破解之法的,就像是他第一次嘗試送食客離開的時候一樣,當時對方身上沒有金錢,便主動提出了會用一張接下來獲得的食譜付款。
……但是如果這樣的規則成立的話,傑森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每天的一日三餐都照常吃,也不見得有任何事情發生。
要說他懵懵懂懂跟小動物一樣,不能和平常的食客一同計算,那小動物不需要被提供一頓飯也會自動消失。
系統也沒個規則說明書,一切都得在渾渾噩噩中摸索。
此刻的沃利面對着空地上空蕩蕩的泥土,歎了口氣。
就像是種地一樣,毫無經驗的他也隻是茫然地摸索方法。
要不是這片空間的特殊性,這塊空地早就長滿野草了吧。
“叮咚。”
餐廳的鈴聲響起,代表着有新的食客到來。
沃利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走回餐廳去接待客人。
“你好,”沃利走向餐廳的大門,自發地說着開場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一個目測身高大約六英尺,和沃利差不多高的黑發男性站在門口。
他穿着皮衣,褲子上綁着武裝帶,正看向餐廳内部。
聽到沃利的聲音他回過頭來,露出一張被面具遮擋的面容,和額前一縷白色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