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好像并不是。
紅頭罩嘗試着在冗雜混沌的意識之海裡找尋自己真正的感受。
他在恨自己。
恨自己弱小無能,恨自己得到不配得到的東西又擅自将它失去。
恨自己得不到他的在乎,等不到他的愛。
那天他踏進哥譚的時候又聽到了那些聲音。
哥譚是吵鬧的,它無時無刻不在哭泣,不在痛苦地悲鳴。
他聽得到它們所有,聽得到每個人的痛苦,聽得到整座城市在暴雨中哀号。
他嗅得到空氣中的鮮血與惡臭,嗅得到哥譚正在慢慢地腐爛。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孩子——鮮豔的羅賓鳥。
代替了他的位置坐在那裡。享受着本該可以是自己的一切卻渾然不知。
“殺了他。”
他的槍跟他說。
“殺了他。”
他的靈魂跟他說。
“殺了他。”
身邊的一切都活了過來,扭曲地尖叫着。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我殺了他殺了他——
他舉起槍。
槍聲與拳腳,戰鬥與鮮血。
他看到對方猩紅的血,看到那面具破碎後露出驚恐的藍色眼睛。
扣下扳機的手指停頓了。
那孩子的朋友們趕來了,驚雷般的閃電,灼燒一切的熱視線,還有一往無前的利劍所帶的鋒芒。
他狼狽地逃走,或許不是因為那孩子有一群厲害的朋友,但肯定是因為那孩子有在乎他的朋友。
蝙蝠俠或許沒法永遠為了他的羅賓趕到,但永遠會有人為了羅賓趕到。
而他沒有。
他孑然一身走在雨裡。
遠處哥譚市中聳立的塔樓高高在上,仿若從雲端俯視着他,如同神明輕飄飄地一瞥。
他的意識之海在尖叫,五感在不斷過載,就像整個哥譚市的聲音都撞進他大腦。
他本該死了的。
死在那場滿是煙塵的爆炸裡,死在無人問津的廢墟裡。
然後長眠于地下,墓碑上镌刻着失敗。
拉薩路的池水将他從地獄裡撈起,刺客聯盟将他的神智拼湊。
他以為他已經踩在現實的地面上,但實際上一睜眼,仍舊隻有一根細線拽着他,低頭就是萬丈深淵。
細線崩斷,他墜了下去。
一陣失重的恍然後,傑森意識到自己現在并不在哥譚的雨夜中行走。
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在什麼地方,眼前一切是否隻是幻覺。
在晴空與藍天之下,他看見一個年幼的自己。
男孩毫無生氣地蹲在那裡,空洞的雙眼擡起來,回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