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着君王的宮門,卻不被召見,心中期盼什麼時候才能像管仲百裡奚那樣去到宣室侍奉君王?關山萬裡重重難越,又有誰會為您這位失意之人而感到悲傷呢?”
姜珂說着說着,把自己都給說激動了,心想高中語文還是牛逼,這一篇《滕王閣序》改改詞,還能再夠我召來好幾個賢才。
她的話突然停了,并不是情緒原因,而是純個人能力問題。
因為,她好像忘詞了……
腦袋一片空白,但姜珂卻一點也不慌,低頭往自己短衣窄袖的胡服上瞄了一眼,看到jzjj四個字母時,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您這樣寶貴的明珠不應該蒙受塵埃。”
一套說辭将韓非說得一愣一愣,姜珂繼續推波助瀾,将自己腰帶上的琉璃配摘下,送到韓非手中。
說是琉璃配,但其實就是玩具區裡三十塊錢一大桶給小孩玩的那種玻璃球彈珠,商家還給鑽好孔了,姜珂随便配了幾顆小珠子,用線繩打幾個結,再加上一串流蘇。
韓非将視線看向自己手裡的物件,琉璃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這東西,看起來似乎比蜻蜓眼琉璃還要美麗珍貴。
蜻蜓眼原産于楚國,韓非還記得,數年前他的一位王妹得到一串蜻蜓眼琉璃的項鍊,喜愛不已,自此日日戴在脖頸上,向那些世家貴女們炫耀展示。
這東西對于王族來說,尚且如此珍貴,更别說普通人了。
可眼前這琉璃配,比楚國的蜻蜓眼還要剔透瑰麗,簡直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韓非連忙推辭:“阿珂……,這……這太珍貴了。”
她連買木盒的錢都沒有,韓非猜測,這可能是她最後一點資産了。
姜珂:“寶劍贈英雄,美玉贈君子,您是真君子,莫說是這琉璃配了,就算是昆山玉,随和璧,太阿劍,千萬個外物加起來,都不足以兌換你的才智。”
她看向韓非,做出一副真情實感的樣子。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一個總想着勸說你離開韓王的壞人。可那是因為我真心喜愛您的才華,我從不勸說别人,因為我覺得他們不值得,若有朝一日我能在秦庭站穩,定還會去尋你的。”
“韓君,先生,此處山高路遠,萬望多多保重,祝君此去楚地,一帆風順,無往不利。”
說完,她便直接轉身了離開城門,頭也不回。
并不是姜珂灑脫,而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将對話截止于此是最佳選擇。
果然,他這一番話給韓非弄得道心全碎,滿腦子都是“我喜歡你的才華”,“美玉贈君子。”之類的話。
甚至還想,阿珂臨走時為何不叫我師兄了?難道是我之前對他态度不耐煩寒了她的心嗎?
其實這是姜珂故意的,這次分别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年才能再次見面,所以她故意在臨走之時給韓非留下了一些小小疑惑,讓他能經常想起這件事,加深自己在他心裡的印象。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時代,有人會在朝堂之上勾心鬥角,鬥得你死我活。也有人會很直白的表達出自己對于賢才的欣賞渴求。
韓非講利己,他是一個功利主義者和實用主義者,是一個謀略學家,卻不是一個謀略家,旁觀者清,現實者直。這位不被重用,尚且年輕的法家先驅原本堅定無比的内心,第一次出現了的裂縫。
這道裂縫雖然極其細微,甚至都無法觀察到,可卻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擴大。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進入客舍内才稍微回過些神來。
二月的天氣還帶着涼意,因為荀子的特殊身份,舍人不敢怠慢,連忙送上湯水為他們暖身,随後又吩咐妻子兒女速速為他們準備飧食。
用飧時,荀子發現桌案上另有兩隻盒子,從外形上來看,和姜珂今晨送他的蘭草盒子一模一樣。
服侍的仆人為荀子打開木盒,告訴他這是姜珂為他所準備的,裡面有一份梁米,另一份食物荀子從未見過,淺黃色塊狀物,聞起來有一種特别的香氣。
正是土豆。
荀子分别嘗了一口,甘味,口感綿軟,很美味。
這時,一旁的仆人又為他和韓非分别送上兩件短襖。
短襖是黑色的,制作工藝很粗糙,不過荀子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姜珂的意思,将短襖套在身上,觸感軟蓬蓬的,很新奇,出門在庭院中走了一圈,二月的夜晚涼氣很大,可他卻沒感到絲毫寒冷。
荀子看到,木盒的前方寫着:“此二者皆賤價也,不患寡而患不均,饑有所食,寒有所衣,此乃姜珂之志也。”
“韓非。”荀子笑了,看向自己的徒弟,欣慰道,“什麼蘭草,什麼琉璃佩,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他将木盒上的字遞給韓非看:“這份衣食才是那孩子想要送給老朽的真正禮物啊。”
啪嚓,韓非聽完,覺得自己的道心又碎了一片。
姜珂這邊,她自從城門處離開後,一路往家裡走去,中途突發奇想決定去嬴政家一趟找他玩。
于是半路掉頭,剛走到朱家巷口,就看到好多人急匆匆地朝外巷外奔跑,有些人甚至連鞋屢都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