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霍玦确實是沒說明去哪裡吃，但陳欽離理所應當地覺得，霍玦會去食堂或者什麼大排檔——畢竟對方很缺錢，陳欽離也理解，但他完全沒想到霍玦帶自己去他家。

說是他家不太準确，更确切的說法是，出租屋。

“我不是要親自下廚。”霍玦解釋說。“不過在去吃飯之前，我要先去給奶奶換藥……抱歉，我太心急了，應該換完藥再找你才對，但是實在是很難遇到你。”

他難得說這麼一大段話，陳欽離自然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怪他，不如說，這也是陳欽離之前挺欣賞霍玦的一點，對方即使家庭條件并不好，但卻不會因為這種事羞恥。

但今天的霍玦，有一點不一樣，他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在動搖。

“我理解，一起去吧。”陳欽離随口說道。“畢竟是你請客。”

這句話話很好地安撫了霍玦的不安，他紅着臉，輕輕“嗯”了一聲，便有些飄飄然地帶着陳欽離回到了自己家，這算是在小說劇情裡蘇筠都沒來過的地方，畢竟蘇筠在劇情裡，更多的是一種高嶺之花的形象，對于前期的霍玦來說，隻可遠觀而不可觸碰。

“她每天都需要換幾次藥，其實，醫生說最好是住院，但住院費很貴，如果安排住院，我就沒有多餘的錢買藥了。”

霍玦一邊說，一邊将老舊的鑰匙插進鎖孔裡，這樓梯窄小狹隘得很，陳欽離跟霍玦兩個高個子的男人，上樓梯都得小心着并不夠落腳的階梯，特别是第一次來陳欽離。

但霍玦頓了頓，沒有選擇讓陳欽離進門：“抱歉，你能在這裡等我嗎?很快的。”

“好。”陳欽離點頭。

霍玦進去之後，他其實也仍舊能聽見裡面傳來的動靜，兩人在用方言交流，具體的意思，陳欽離聽不太懂，不過裡面那個老人語氣貌似有些兇悍，他猜測霍玦的奶奶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

過了一會，霍玦走了出來，手裡提着個裝了醫療廢品和垃圾的袋子。

“走吧。”陳欽離說。“對了，你打算帶我吃什麼?”

“我看了看網上評價，有一家看起來環境和口味都不錯的。”霍玦解釋道。“唔……是火鍋，可以嗎?”

霍玦大概自己都沒怎麼去過那種環境不錯的店，也虧他能想到看網上的評價——陳欽離想，對方的态度還算可圈可點。

兩人下了樓，扔完垃圾，陳欽離又客氣似地問道:“你對你奶奶可真好，她很愛你吧?”

一邊上課一邊同時找網絡和現實兼職絕非易事，更别提霍玦老家原本不在這個城市，他要帶着人到這裡，還要每天端菜送飯地伺候老人，壓力大概比他還大很多。

為此，陳欽離甚至有些憐憫他，這也就是他覺得霍玦并不看重他，卻仍舊願意和霍玦出來吃飯的原因。

“……不，我想不是的。”出乎意料的是，霍玦在短暫的猶豫後否決了這個問題。“她沒有愛過我。”

“為什麼?她對你不好嗎?”陳欽離是真有些疑惑，畢竟在劇情裡，霍玦跟蘇筠提起的自己奶奶，話語間都是對家人的愛。

即使家境貧窮，他也總強調自己并沒有受到苛責。

“我爸媽死的早，爺爺還活着的時候，他就經常會打我和奶奶洩憤，那時候覺得我是個累贅，他覺得自己兒子以後能發達，帶他過好日子——在我出生後打碎了他的夢想。”

“那，你的奶奶……”陳欽離有些猶疑。

“後來爺爺死了，奶奶迫不得已帶着我，我們總共輾轉了三個城市，她沒放棄讓我讀書，因為這是她認知裡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方式。”

霍玦用那種清冷的語調緩緩述說着，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給孩子念一則童話故事。

“她也經常打我，餓我——不過我理解她，人在那種絕望的環境下，總要有一個發洩的途徑，不然會瘋的，她隻從我爺爺身上學到了這個……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就不愛她。”

……這死作者居然把霍玦的背景設置得這麼慘，陳欽離一面唏噓，一面在心底暗暗吐槽道，霍玦這個人簡直是陸子揚權斯灼那些人的絕對對立面，慘成這樣，居然還能考上和他們一樣的大學。

這樣的劇情設計合不合理，陳欽離不知道，但霍玦突然湊近的臉确實完全打亂了他的節奏——他看見面前青年的嘴唇一張一合，問他：“你覺得我能改變命運嗎?”

“霍玦。”猶豫了一下，陳欽離沒有選擇躲開，而是用極其堅定的語氣肯定他:“你會的，我向你保證。”

他的腦子很好用，再加上作為beta的身份，陳欽離幾乎完全能猜測，共情到霍玦的心情，安撫霍玦幾乎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如果陳欽離早知道自己這句話，未來會催生出怎樣狂熱的愛意，那麼他此刻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

在那之後，陳欽離就沒再說起有關霍玦過去的事了——他盡量輕松地把話題往學校生活引導，霍玦也總會一字一句地認真回答他，兩人都把這件事埋進心底，直到一個角都不露出來。

霍玦挑的是一家火鍋店，顯然，他的眼光不錯，這個點已經比午飯時間要稍微晚一點了，但門口卻仍舊排起了隊，陳欽離要了張叫号牌，前面起碼還有十桌。

沒課的大學生都有時間，何況陳欽離手機上還有辯論賽文稿的存檔，他完全可以趁着排隊的時間修改一下稿子，或者多刷一些習題。

他一進入這種領域，就認真到沒人能打擾，直到聽見旁邊的霍玦說了句“候晔?”，陳欽離才擡了擡眼。

“你們也吃這家啊?”候晔說道。“真巧。”

候晔那張臉陳欽離自然是記得的，但他身後跟着的人，陳欽離就不知道了——來的人是個俊逸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的青年，陳欽離看了看這個男人，對方今天的穿衣搭配很樸素，脖頸上也隻挂着條木制的珠鍊，要不是這張惹人注目的臉，他大概随意就會融進人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