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特地來尋掌門師兄商讨宗門大比的籌備,誰料一盞茶沒喝完,便聽到這樣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元珩和他對視片刻,兩人不約而同道:“但願他這次不是胡鬧。”
蕭眠忍不住樂出了聲,随手拎起放在一旁的折扇左右晃了晃:“放心吧師兄,驕驕不至于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聽門内有不少人在傳,說他前些年被心魔所困,是真的麼?”
元珩道:“确有此事。”
“那便說得通了。以驕驕的資質,他早就該邁入化神境,想必是那心魔耽擱了他。”
元珩颔首道:“言之有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而對垂頭等他示下的弟子吩咐:“你回一趟扶月峰,把沈祁修叫到這裡來,我有話要問他。”
那名弟子領命而去,蕭眠好奇地側過臉打量元珩:“沈祁修,是驕驕前幾日剛回宗門的那個徒弟麼?師兄怎的對他生了興趣?”
元珩低頭飲了一口茶水,微微笑了笑:“那孩子不簡單。小小年紀,竟有法子煽動一衆成名已久的宗主長老替他出頭,不遠萬裡跟他來讨說法。”
“而且我記得他當初離開宗門時,修為不過築基,這才三年,便提升到了金丹後期。”
元珩的語氣意味深長:“他今年約莫十九歲吧?天賦異禀,日後……大有可為啊。”
蕭眠吃了一驚,半信半疑道:“金丹後期?師兄您沒有看錯?”
他自然清楚,元珩仙君斷斷不會看錯的,但這種進境速度未免快得令人震驚,說是聞所未聞也不為過。
扶月仙君對沈祁修的厭惡宗門上下人盡皆知,他們幾位做師兄的勸也勸過,罵也罵過,都攔不住他我行我素,硬生生把徒弟逼迫的無路可走,幾次險些喪命。
在這點上,蕭眠與元珩意見一緻,希望小師弟能早日收斂脾性,莫再處處與自家弟子為難。可倘若沈祁修有如此天資,又是心機詭谲之輩,那就另當别論了。
他的擔憂,隻維持到了沈祁修進殿的一刻。
少年氣度溫雅,眸光清正,渾身散發着旭日初升般和煦的暖意,立下大殿中央恭謹執禮:“弟子沈祁修,見過掌門,見過靈隐仙君。”
蕭眠咦了一聲,用半邊扇子擋住臉,悄咪咪與元珩嘀咕:“掌門師兄,我覺得這沈祁修不錯,一看就是出類拔萃的好苗子啊。”
元珩示意蕭眠不必多言,起身探究地看了沈祁修一眼:“阿祁,你知道我喚你來,所為何事麼?”
沈祁修不卑不亢道:“弟子不知。”
元珩走近了他,停頓半晌,平靜問道:“歸元派的趙宗主,和你是什麼關系?”
大乘修士的威壓随着他的發問徐徐釋放,壓迫感雖不強烈,卻足以讓沈祁修額上滲出一層薄汗。
他怔了怔,似是突然明白過來,情緒變得有些低落,擡起頭苦笑道:“掌門,您是怪弟子不該将外人牽扯進來,丢了師尊的顔面,弟子知曉了。”
“可弟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迎着元珩審視的目光閉了閉眼,一撩校服前襟,筆挺地跪了下去:“請您聽弟子解釋。弟子自幼在太虛劍宗長大,宗門就是弟子的家。早年與師尊負氣出走後,弟子心中有悔,又怕師尊不願再認我這個徒弟,故而久久不敢回返。”
“前段時間,弟子于鬼域中救下了歸元派的少主,随他同住歸元派養傷。師尊大約聽聞此事,便把……把戰帖發到了歸元派去。是趙宗主他們主動提出送弟子回來的,說會替弟子勸解師尊幾句。”
少年烏亮的瞳仁裡湧動着淚光,辯白過程中數度哽咽,最終伏地叩首道:“弟子知錯,請掌門責罰。”
元珩自上而下睨着他,沉默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遭若有若無的威壓稍稍散去了。
他親自彎腰,把沈祁修扶了起來:“此事皆是你師尊的過錯,你何錯之有。”
蕭眠一向惜才,搖着扇子沖沈祁修打趣:“阿祁,不如這樣,你來靈隐峰給我做徒弟好不好?我定然比你那師尊可靠得多了。”
沈祁修想也不想,果斷拒絕道:“多謝靈隐仙君擡愛。但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師尊先前受心魔所擾,對弟子的厭憎也并非出自本意,弟子心中絕無怨怼,更不會做出不敬師尊之舉。”
元珩聽完這話徹底緩和了面色,回到主位上重新坐下,溫言問過沈祁修有關修為進境的種種,這才肯松口放他回去。
他和蕭眠誰都沒有注意到,沈祁修轉身的刹那,眼神裡的溫雅已瞬間崩裂開來,被幽沉陰鹜的嘲弄取代。
與此同時。
把自己關在引仙台的許驕剛挨過一記驚雷,正緊咬牙關,咒罵原身委實可惡到令人發指。
這家夥竟然為了不渡雷劫,一直悄無聲息地壓制境界,像是算準了他如今會頂上替補似的。
許驕單手握拳抵在唇邊,拭去唇角溢出的星點血迹,聽見系統在電閃雷鳴中尖叫道:
【宿主!不好了!!好感值突然掉了10個點!!!】
許驕怒問:“為什麼?!”
“漲的時候隻漲一分,掉的時候就掉十分?我今天根本沒和沈祁修見面,哪裡又得罪了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系統扯着嗓子喊:【您說是不是昨天的積分統計出了差錯,這會兒又給收回去了?!】
許驕眼底倒映着漫天電光,雪色衣袍在凜冽勁風中獵獵鼓蕩。他揚眉揮鞭,唰地逼退聲勢浩大的雷劫,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我可去你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