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走到床前,看見許驕正阖着眼睛,睡顔乖巧,呼吸平緩而勻長。
他默了半晌,俯下身子,輕聲開口喚道:“師尊?”
許驕迷迷糊糊應了他一聲,待睜開惺忪睡眼,認清來人,便下意識地露出一個毫不設防的淺笑。
“阿祁來了。”
沈祁修恭敬道:“弟子來給師尊上藥。”
這是他最近做慣了的事,至于為什麼不支使小侍童,偏偏讓他這個弟子親力親為,師尊沒說,他也默契地沒有問過。
許驕點點頭,解開衣袍蛻至腰間,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過身去,手支起下颌,餘光打量着專心緻志給他上藥的便宜徒弟。
沈祁修像往常一樣半跪在床前,指端攜裹着藥膏清涼的香氣,從他肩胛薄薄的蝴蝶骨一路細緻地塗抹到後背,面上神色十足溫柔。
他很快注意到許驕投來的視線,不由慢下手中動作,認真問道:“師尊,您是不是覺得疼了?”
許驕原本想說不疼來着,話到嘴邊忽然打了個轉,他定定凝望着沈祁修,蹙眉道:“很疼。能再輕一點麼?”
沈祁修呼吸一窒,再觸碰到他傷口時,力道果然又輕了許多。
“師尊背上這些傷總不見好,弟子明日一早去靈隐峰,請靈隐仙君再來看看吧。”
“無妨。這點小傷,休養幾天便好了,用不着那麼麻煩。”
沈祁修沒有反駁,他上完了藥,起身打算離開:“那師尊您早些休息,弟子先回去了。”
許驕卻漫不經心地低笑一聲,伸手勾住了他的衣擺:“等等。”
沈祁修被對方離奇的舉動驚了一跳:“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為師餓了。”
許驕仰起臉,墨色長發松松散散垂落于稍顯瘦削的肩頭,滿是無辜地看着他,“但小廚房的弟子們都睡下了,不好再叫他們起來。”
“阿祁,你去給為師做點吃的。”
沈祁修眼皮一陣抽搐:“弟子會做的菜不多……”他的目光朝下探去,定格在許驕攥緊他衣擺的手指上,深吸口氣,妥協道,“不知師尊想吃什麼?”
許驕道:“什麼都行,隻要是你做的,為師都會喜歡。”
沈祁修:“……”
他這師尊難不成犯了魔怔?
為什麼敢吃他做的飯,為什麼不擔心他在飯菜中動手腳?
是真的信任他,還是另有企圖?
沈祁修百思不得其解,微微往後退了半步:“師尊先放開弟子,弟子這就去給您做吃的。”
他漆黑的瞳孔中疑慮重重,卻并無殺機,許驕順勢松了手,見沈祁修頂着一腦門問号滾去給他做夜宵,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沈祁修端着一碗桃花羹回來,未及反應就被望眼欲穿的師尊叫到床邊坐下。對方擺出的姿态竟像是動也懶得動,一心期盼他自覺投喂似的。
沈祁修遲疑片刻,極力控制着即将崩壞的表情,舉起勺子湊近許驕唇邊。
許驕本來沒報太大希望,卻不料沈祁修當真能順從到如此地步。他立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沈祁修體貼入微的服務,一邊吃一邊不吝誇贊道:“真是想不到,我家阿祁的廚藝居然這麼好。”
沈祁修将來龐大的後宮裡都沒人享受過這般特殊待遇,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心情有多麼微妙。
他氣定神閑的面具快要挂不住了。
終于,那碗桃花羹慢慢見底,許驕意猶未盡地眯起眼睛,揮别伺候了他一整晚的便宜徒弟。
“眼下時辰不早,為師該歇下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懷裡擁着柔軟的錦被,偏頭朝沈祁修微笑:“明天見。”
沈祁修面色複雜地拎着空碗,木然告退走了出去。
他的氣息消失在扶月小築的範圍内,許驕撲通一聲仰倒在床上,悶聲笑了個夠。
【宿主,您這幾天怎麼老是使喚沈祁修做事?還一次比一次過分!您就不怕他耐心耗盡,直接跟您翻臉?】
許驕答非所問道:“你看一下,今晚好感值的積分漲了嗎?”
【漲……漲了?!】
【一下子漲了30分!】
系統極為訝異:【這也太奇怪了吧!】
許驕輕笑道:“你懂什麼?”
“當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做了很多事情,他就會潛移默化地認為,那個人對他非常重要。久而久之,他必定舍不得打破這種平衡,否則曾經付出過的東西将永遠無法收回——在心理博弈上,這叫做,沉沒成本。”
許驕說完,根本不關心系統有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曲指給自己施了個一秒入睡訣,舒舒坦坦沉進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