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從二樓躍下的瞬間,聽到上方傳來寇淮安的怒吼。她單膝跪地卸去沖力,順着酒樓後巷疾奔,腰間的玉珏撞擊在劍鞘上叮當作響。轉過街角時,一隊殿前司士兵正從朱雀大街包抄而來,鐵甲在暮色中泛着寒光。
"殿下!"錦衣從暗巷閃出,手中馬鞭淩空一抽,"這邊!"
兩匹戰馬嘶鳴着沖進暮色,景明翻身躍上馬背時,聽見身後傳來景晉的冷笑:"皇妹這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日勝過一日。"她猛地扯動缰繩,戰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碎青磚。
回到公主府時,天已黑透。夜行提着燈籠候在側門,見到景明後三兩步趕上,說道:“殿下,不好了!”話還沒說完正廳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殿下!"顧妃的貼身宮女跌跌撞撞沖出來,發髻散亂如瘋婦,"娘娘讓我拼死送信,官上...官上咳血不止,太醫說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燭火"啪"地爆開燈花,景明盯着信箋上歪斜的字迹——這分明是顧妃用左手寫的。不好的預感襲上景明的心頭,她攥緊拳頭,怒吼一聲:"備馬!"
一路奔馳,眨眼來到皇宮門前,十六盞宮燈在夜風中搖晃。景明勒馬時,看見守門侍衛的铠甲泛着暗紅——這不是平日戍衛的殿前司侍衛。為首的都統橫跨一步攔住去路,腰間彎刀出鞘三寸:"奉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宮。"
"放肆!"景明揚鞭抽在那人鐵護腕上,金鐵相擊迸出火星,"本宮要見父皇,爾等也敢阻攔?"
都統不退反進,面上橫肉抽搐:"王爺有令,擅闖宮門者..."話音未落,寒光乍現。夜行的鐵锏已壓住他的肩膀,竟然讓站立不穩,膝蓋陡然彎了一截。
"讓他說。"景明突然輕笑,劍尖挑起都統的下巴,"你方才說...奉的是哪位王爺的令?"
都統喉結滾動,冷汗浸透内衫,顫顫說道:“殿下你殺了我也沒用,下官奉命行事罷了,殿下要是硬闖,我們兄弟也不是個擺設。”
景明冷冷打量,隻見城牆箭垛後已站滿了士兵,各個張弓搭箭。隻能景明前行一步。景明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說道:“回府。”
回府路上,景明攥着缰繩的指節發白。經過禦史中丞府邸時,她看見門房處站着兩個披甲侍衛,燈籠上赫然是殿前司的虎頭紋。
回到公主府,景明直紮進書房。
"殿下,不能再等了。"夜行将茶盞重重擱在紫檀案上,墨汁濺濕了京城布防圖,"方才探子來報,景晉調了三千殿前司入城,四門守将全換了人。"
景明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列陣的五百家軍。玄甲映着殘月,像一片沉默的鋼鐵森林。她擡起手臂彎曲握拳,斬釘截鐵說道:"傳令!甲、乙、丙、丁率二百人突襲天牢,救出沈湛、寇淮安;戊、己帶五十輕騎去景通王爺府上,接出四王爺家眷;其餘人随我闖宮!"
子時三刻,刑部大牢外飄起細雨。丁字号暗衛貼着牆根潛行,手中鹿筋弓弦滿如月。牆頭突然亮起火把,埋伏的殿前司弓弩手齊發,箭雨破空之聲猶如鬼哭。
"中計了!"甲字号暗衛揮刀劈落流矢,"丙三帶人從東側強攻!丁七去找..."話音戛然而止,一支透甲箭貫穿他咽喉。丙字号暗衛目眦欲裂,掄起鐵鍊錘砸向牢門:"救沈大人!"
地牢深處,沈湛正在用發簪撬動腳鐐。鐵器摩擦聲突然被喊殺聲淹沒,她聽見頭頂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接着是濃重的血腥氣。當戊字号暗衛渾身是血地撞開牢門時,她看見對方左臂隻剩半截白骨。
"快走!"戊五将染血的腰牌塞給她,"王妃妃和小郡主在城..."話未說完,追兵已至。戊五大吼一聲,反身揮刀砍下了追兵頭顱,溫熱的血柱霎時噴出,吓得沈湛幾乎呆倒在地。“快走!”戊五吼道。
與此同時,景明正策馬沖過玄武大街。身後三百鐵騎如利刃劈開雨幕,馬蹄聲震得沿街屋瓦簌簌作響。皇宮東角樓突然亮起火光,一隊重甲兵推着床弩現身垛口。
皇城另一邊。"舉盾!"景明厲喝。包鐵木盾剛舉起,丈餘長的弩箭已呼嘯而至。最前排的戰馬被貫穿胸膛,嘶鳴着将騎手甩出三丈遠。夜行從馬背躍起,袖中飛爪勾住宮牆,卻被熱油澆了個正着。
景明揮劍劈開箭雨,一把長劍砍卷了刃就奪過敵人的長槍。殺到皇宮深處時,她玄色勁裝已浸透鮮血,分不清是别人的還是自己的。殿前司都指揮使持雙戟攔在階前,身後是二十名重甲刀斧手。
"讓開。"景明将斷槍擲出,釘入蟠龍柱三寸。都指揮使獰笑着舉起鐵戟:"殿下請回..."寒光閃過,他忽然捂住咽喉踉跄後退——景明的軟劍竟從腰帶中抽出,劍尖已挑斷他喉管。
寝宮門被踹開時,景晉正用匕首拍打顧妃的臉。龍榻上的淵武帝面如金紙,胸口幾乎不見起伏。景明瞳孔驟縮——顧妃右臉皮肉外翻,傷口深可見骨。
"皇妹來得好快。"景晉轉身輕笑,匕首在顧妃頸間劃出血線,"可惜父皇等不到你了。"他突然掀開龍被,露出淵武帝心口插着的金針,"看見了嗎?這七根鎖魂針,拔掉一根就離閻王殿近一步。"
景明劍尖微顫,一滴血順着劍脊滑落:"喪心病狂,為了皇位,你竟弑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