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這時才像是剛察覺到這一桌熱鬧,忙拿着帕子俯身來替甯頌微去擦,“這可如何是好?”
甯頌微似是面色窘迫,清眸含了淚,“夫人,頌微可借内院一處,清理一下?”
“去罷,想必你是識得路的,往裡走有一處遠風閣,設了休息的地方,不會有人打擾你,哎,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玉夫人柔聲安撫她,拿着帕子又擦了擦她眸下欲滴的淚。
甯頌微得了允諾,便神色凄楚的離開了宴會花廳,走向内院。垂下的眼眸擡起,被水霧潤澤過的剔透眸底含了狡黠笑意。她本還在思索如何尋借口離宴,倒沒想到居然有人先行對她發難,喜得她險些就忍不住笑出來。
憑借着腦中銘記的那張地圖,她悄然避開府中往來的奴仆向書樓摸索而去,好在今日花園舉宴,整個蕭府的人都被安排過去宴會,反倒是内院之中不見什麼人,這給她行了不少方便,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走到了書樓外。她并不擔心書樓外會安排守衛,此處不過是用于藏書,蕭宏若是有隐秘之物,必然也是放在他所居的書房,而她想要的那彤使記檔,對他而言卻沒什麼緊要之處。
書樓門未上鎖,她輕輕一推,伴随着木門“吱呀”的聲響,纖細身影已敏捷閃身進了書樓。
一樓二樓兩層,這藏書樓比她想象的要大,布局卻是一覽無餘,堆滿了書的木架鋪滿了四面牆壁,中間處擺放着一張玉石矮桌和竹椅,也不知是蕭宏布置的還是從前甯府就有的。
時間緊迫,甯頌微草草走了一圈,一樓藏書多為古作和策論,應當是沒有放記檔書冊或是名錄這類。
她腳步不停,走到二樓,二樓藏書便更多了些,一排一排書卷平冊堆疊如山,一眼望不到頭。
甯頌微咬咬牙,一邊屏息注意着外面的動靜,一邊從東邊的書架開始一列一列的快速清掃過去。隻是這二樓藏書衆多,實在是費時,若是耽誤的久了,難免玉夫人不會差人來尋她,可入蕭宏府一次不易,既然已經開了頭,她就勢必要拿到想要的東西。
花了兩盞茶的時間,她才查看了半間屋子,仍是一無所獲。
來時笃定的想法此刻也難免動搖,手上雖然不停地繼續翻找,但心底已經在天人交戰。若是蕭宏并未将那彤使記檔帶來呢,若是他并未放在書樓呢?踟蹰間,她忽然聽到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響。
這書樓的大門年久未曾修繕,軸承老化,因此一開一合,響動很是明顯。
甯頌微翻找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屏息聽着來自樓下的腳步聲,那聲音沉穩有力,沒有絲毫停留或者猶豫,直向二樓而來。她後背生出了冷汗,左右看了看,二樓書架衆多,遮蔽視線倒是容易,就是不知道來這裡的那個人,要找的書在哪裡。
心念飛速轉動,她放輕腳步來到南側牆邊,向角落移去。二樓南側的牆堆滿了書,但西側卻是一排矮櫃,櫃上像是放着還沒來得及整理的雜書,而西南牆角處,恰好有一個空檔處,夠她一人隐藏,如若不是要來這西側的矮櫃處拿書,必然看不見她。
甯頌微隐入那空檔裡,全神貫注的聽着那腳步聲在一樓走動,她屏息靜待着,視線無意識的落在那堆雜書上。
直到那人的腳步聲似已踏上樓梯,她忽然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堆書是什麼。
《簿書》——幽州。
尋了這麼半天,居然就在眼前。她輕手輕腳翻着矮櫃上的那些舊書,尋找彤使記檔,腳步聲趨近二樓,手上翻動的動作雖不徐不疾盡量不發出動靜來,但那白瓷般的額角,已生了薄汗出來。
好在這番功夫并未白費,于這堆書冊的最下面,一本書頁發黃的彤使記檔靜靜地躺在那裡。甯頌微喜不自勝,将那冊子一把拿出來,實在是太過欣喜了,手上的動作沒收好力度,桌上堆積如山的書冊頃刻便轟然如山石滾落般,滑落了滿地。
樓梯上的腳步聲停頓了一刻。
甯頌微認栽地閉了閉眼,手卻快速的将那書冊塞入衣服内,熨帖在腰腹處,若不細看,隻會覺得她腰肢粗了些。做完這一切,她仍未離開那個角落,樓上書冊堆放雜亂,倒了也是常事,興許那人并不會覺得奇怪。
靜靜等在角落裡,那腳步聲已是登上了二樓,甯頌微緊張等着,靜谧的書樓上,忽然便響起了比風還淡然悠然的嗓音,“出來吧,青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