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垂眸看向水中的她，因這句話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梢淡淡揚起，“郡主心中，本侯的姿色在長甯城也是第一？”

她抿着笑點頭，覺得自己身體中那股灼燒感已好了不少，便向湯泉邊的台階移去，一邊補充道，“連女子都無法比拟。”她雖是信口而來，但并非是假話，自她醒來後，見過許多人，男男女女，中原的，外族的，都不及蕭霁。

蕭霁望着那個身姿玲珑的女子濕淋淋踏上石階，心中歎了口氣，有時真不知是她不正視他是個健全的男子，還是故意這樣折磨他。他扯過旁邊的一張布巾扔了過去，剛巧夠她将自己身體遮住。

甯頌微接了過來，剛想要向他道謝，便聽蕭霁漫不經心的語調在空曠殿中響起，“既然如此，本侯想到要給郡主什麼賠償了。”

“什麼？”她不明所以，擦拭濕衣的動作停滞了下，茫然問他。

蕭霁面無表情，眸底隐約有微光躍動，“我會向陛下請旨賜婚，”他坦然迎上甯頌微瞬間愕然的視線，“成婚後，本侯可以陪郡主……夜夜風流。”

本欲張口反駁的甯頌微聽到這四個字後臉頰轟然發燙，口不擇言急道，“誰要和你夜夜……蕭霁，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給我賠什麼，你就算請了旨我也不會嫁你的！”

蕭霁隻淡瞥她一眼，徑直向湯泉宮正門走去，兀自說，“天黑了，先離開這裡。”

甯頌微暗自咬牙跺腳，卻也不敢再這裡耽誤下去，幾步小跑着跟上蕭霁。門外賢妃依舊等着，見到兩人一身濕漉漉的走出來時，明顯松了口氣，也不多問，忙迎上來，“從那邊小路離開，本宮都安排好了，至于其他……”她向殿内看了一眼，“本宮會處理好的。”

“有勞娘娘了。”蕭霁低聲謝過後，也不做停留，拉起甯頌微的手便向湯泉宮側面一個隐秘小道走去。

從賢妃面前經過時，甯頌微淺笑颔首向她表示感謝，賢妃卻沒有看她，眸光如春水潤澤般柔和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蕭霁，她立時便意識到了什麼。

如賢妃所說，這條雜草叢生的小徑顯然是行宮無人造訪的角落，除了荒蕪以外沒有其他的可取之處，難怪沒有人影，連燈都沒點亮，若是夜間走，那破敗長廊和假山碎石在月華之下影影綽綽，叫人看到怪瘆的。

四下無人，甯頌微便好奇發問，“你與賢妃關系似是很親近？”

蕭霁本是波瀾不驚的神色凝滞一瞬，眉心擰出褶來，“隻是我曾救過她，她一直尋機想要報答，剛好派上用場罷了。”

甯頌微輕瞥小嘴，“勇毅侯府上，沒有姬妾嗎？”

“……為何問這個。”

“因為我看你啊，對女子的心思真是太不了解了。”甯頌微啧啧搖首，心道大約是自己樣貌出衆，所以眼光自然也挑剔，若非她被他欠了這麼一道，興許還輪不到她被他選中。

蕭霁腳步微頓，轉首看她。月華隐秘的銀光下，他神色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冷淡吐出一句話，“旁人的心思與我何幹？”

這話說的倒是令甯頌微生出了幾許惺惺相惜之心來，贊同道，“我也作如此想，所以侯爺，外間那些流言蜚語對本郡主并無傷害，你也不用為了……”

“此事不必再談。”他漠然打斷她的話，聲音随夜風送入她的耳中，“郡主，實不相瞞，不論你願意或者不願意，這旨我請定了。”

甯頌微眉眼沉下，黑眸中有了氣惱之色，“勇毅侯，逼人成婚，可不是什麼君子所為！”

“君子？”他冷笑一下，“在郡主面前，我裝夠君子了。”

望着月下她錯愕愣住的神情，秀眉還蹙着，卻一時間不知該回他什麼話，眼睫如蝶翼般眨動着，似是真的因他所言有些發慌。

良久，望着男子睨然垂向她的眼，甯頌微才找回了聲音，斷斷續續開口，“那我們……我們的……”

蕭霁知道她口中所指的是什麼，唇角輕勾，溫和道，“你想要的，成婚後我就會給你。”

甯頌微神色中帶了不可置信，她忍不住問，“那你呢？你不是說，等确信後才會同我交換？”

蕭霁眸光投注在她的身上，仿若已這樣看了她許多年，他從她的眼眸當中，得到了那個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就是，她真的忘記了所有。

不似他那樣斷斷續續，如遮蔽了一層窗紙，隻消幾下試探，便已全然想起。而是掩藏在深暗之處，或許永遠沒有找回的可能。

也許沒有想起，才是好的。他不答，隻扯出一個笑來，便不由分說地牽上她的手繼續向前走。

甯頌微有幾分狐疑的望着蕭霁颀長的身影，也許是夜色使然，也許是周圍太過荒蕪，他方才的笑似是蒙上了雪，落寞孤寂，會讓看到的人……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