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餓的咕咕響,甯頌微盤腿坐在兩半燒雞前,迎上蕭霁冷睨向她的視線,“這雞,勇毅侯是帶給我吃的嗎?”
蕭霁:“……”
他此刻有些不确信,眼前這個無拘無束坐在草地上,對着一隻沾了泥土的燒雞仍會垂涎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甯頌微。縱然外貌神色,說話聲音都相符,除此之外,沒有一點與她相同。
真正的甯頌微似嬌花冷月,一雙手柔弱無骨,驕縱任性卻也恪守規矩,可眼前這個女子卻乖戾無常,心思深沉,甚至還有武功傍身,那柄匕首,藏的那樣隐秘,在她拿出之前他絲毫沒有發現。
蕭霁不禁想,甯頌微若是一直都如此,随心所欲不受累于他人也是極好。若非……她身邊,一直跟着明月樓的人。
甯頌微見蕭霁不說話,英挺眉峰如霧籠罩,幾步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手中轉着一把匕首去切雞肉,“是在塞外這兩年學的武功?”
她點點頭,伸手去接時,蕭霁的手卻躲開了,她擡頭看他,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喂她吃。
甯頌微臉上的猶豫蕭霁沒有錯過,他偏頭一笑,笑意帶着幾分散漫的邪氣,“郡主不餓?”
“我自己……”
她說着就要自己動手去切,手上匕首立刻便被擋住,她自然是不肯退讓,兩個匕首便在雞肉上“铛铛铛”連過了幾下招式,最終以甯頌微的匕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豎在泥土中結束。
甯頌微準備直接上手去撕雞肉,蕭霁則調轉匕首刀刃藏于手腕,拿着刀柄将她兩隻手的動作都齊齊擋住。
肉在眼前,就是吃不到。
“蕭霁!你戲弄我!”
蕭霁看着她逐漸氣惱的神色,眉梢揚起飛揚的笑,如一個頑劣的少年般,“我方才喂到你嘴邊你都不吃,怎麼怪我戲弄你。”
甯頌微語塞,她自然不能說是因為他日後會成為長公主的驸馬,所以他們不可牽扯不清,她睫毛飛快眨着,别過臉去本想硬氣一回,可肚子卻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發出一串悲鳴。
眼前男子輕歎一聲,手起刀落,油紙上的雞肉已被切成小塊,他将匕首塞入她的手中,“用這個吃,别弄髒手了,也别傷到自己。”
甯頌微輕哼了一聲,也顧不上面子,依他所言如願以償吃到燒雞。腹中饑餓之感瞬間被緩和,她才蓦然明白,他這樣做,僅僅是不想讓她手沾了油腥。
她細嚼慢咽着沉吟,擡眸看向手撐在身後坐着,神色漫不經心看她吃雞的蕭霁,他是想起什麼了嗎?在那封信上,甯頌微所描述的蕭霁,與她所描述的其他人并無不同,兩人之間的那些過往,在她的筆下,也尋常的如同春雨冬雪。
可如今,她似是能理解為何自己當初,做出忘掉前塵的決定,若曾被這樣一個男子捧在掌心裡輕縱,連一點油腥都不舍讓她沾上,等到後來得知他的隐瞞時,才更讓她痛不欲生。
見她望着自己的視線古怪,蕭霁哂笑一下,“看我作什麼,雞肉裡沒毒。”
甯頌微收回視線,無言搖頭,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口,她想算了吧,他記不記得起來對如今的她來說實則并不重要,她不為了任何人在長甯久留,誰也不為。
哪知他蓦然開口,語氣幽沉,“陸家為何要選蕭風?”
口中雞肉噎了一下,甯頌微嗔怪地看向蕭霁,“你偷聽我和長公主說話?”
他不置可否的輕挑眉梢,等着她的回答。甯頌微抿唇嘟哝了一句,“與你何幹?”
“的确,與我無關。”蕭霁漠然昂首說出這句話,卻讓甯頌微心中生出了不詳的預感,果然,他接着便似笑非笑問,“但郡主,是不是忘記昨日湯泉宮中本侯所說之話了。”
甯頌微捏着匕首,卻避開了蕭霁有如暗流湧動的沉沉眸色,“那又與陸家這門親事有何幹系?你們和陸家定的盟約,總不好一直拖着吧。”
眼前坐着的男子姿态漫然有幾分慵懶之意,身邊鳥鳴蟲鳴,溪水潺潺,若不是他神色實在是不善,她甚至有一種他們二人是在踏青的錯覺。
蕭霁凝着甯頌微,眉骨壓下怒意,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言語之中一直避重就輕,“你早就該猜到,若當中逼蕭宏,他定然會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他不是你父親嗎,你怎麼直呼……?”
“……甯頌微。”沉冷嗓音帶了些不耐,蕭霁不準備與她繼續在言語上繞彎子,徑直打斷了甯頌微的話,見她輕揚秀眉一臉無辜看向他時,才怒極反笑,“今日這彩頭,你拿不了,蕭月婵也拿不了。”
甯頌微怔忪片刻,又想到,原本拿彩頭不過是為了和蕭月婵争一争蕭風,可若她意不在蕭風,那争這彩頭也沒用,至少今日蕭宏當衆應下了和陸家的婚事,這已是一樁收獲,“勇毅侯既然這樣說了,眼下看來,我也沒什麼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