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是來恭喜郡主,覓得良婿的。”蕭月婵笑意微涼,卻仍是得體有禮。
甯頌微自然不能失禮,“多謝長公主。”
見甯頌微不主動開口,蕭月婵也不打算同她繞圈子了,斂去笑意開門見山,“本宮今日思來想去,不禁想問青陽郡主一個問題。”
“長公主但問無妨。”
“那日貴國陛下當中下谕要迎郡主入中宮為後,郡主和蕭侯失蹤這幾日,一來便改口下旨為你二人賜婚,本宮倒是好奇,莫非是這幾日裡發生了什麼,令蕭侯不得不應了這聖旨。”蕭月婵盛氣淩人,雖說是在問,但她的神情,分明已給甯頌微定了罪名,帶着輕蔑不齒之色。
甯頌微忍不住笑了下,“長公主,大約沒去探望過蕭侯的傷勢吧,那樣嚴重的傷,我與他能發生什麼?”
蕭月婵臉頰微紅,她自小長在宮廷當中,最是熟悉女子争寵的把戲,“我去過了,蕭侯傷的是手臂,反倒令他反抗不得。”她雖未嫁人,但也知道,女子若想取悅一個男子,方式可是不少,而甯頌微,是個嫁過人又和離了的女子,定然比她懂得更多。
甯頌微凝望了一會蕭月婵的神情,“長公主選蕭霁,不僅僅是因為他潔身自好,身邊沒有姬妾吧。”
蕭月婵怔了下,眉眼忽而溫柔低垂,她想起那個馬上身姿卓絕的少年将軍,紅纓長槍從她眼前挑過,便将她頭上銀盔挑落在地,長發如瀑灑下,那少年逆着光勒緊了缰繩,散漫輕笑,揚眉時神情中卻不乏贊賞的調侃了她一句,“肅州王廷裡的男子都去哪兒了?”
她是王廷當中無人關心的嫡女,為了争得父親那一星半點的稱贊,寒冬臘月裡都在騎馬練槍苦讀兵書,想讓父親明白,即便她不是男子,也能做男子做的事。
直至弟弟長大,父親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她的付出,旁人的冷眼譏諷,她早已習慣,以為自己心如沉冰無人能摧,卻沒曾想,會落入那雙桃花眸的清冷笑意當中。
蕭月婵才意識到,哪怕再逞強她也是個女子,有女兒家的細膩心思愁腸百結,也會如那些詩文話本中的女子一樣,思戀一人輾轉心頭。
“不是,我來此和親,就是為了嫁給蕭霁的,”蕭月婵坦然承認,迎上甯頌微的目光,“而且,我也知曉,你們二人之間的傳聞是真的,他就是當年的穆清風。因不願與你成婚,才離開長甯。”
甯頌微神色了然,難怪,會覺得是她用了某個不入眼的手段逼蕭霁娶她。
“但如今,聖旨已下,長公主找我又能改變什麼呢?”甯頌微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垂眸淺笑,“我說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你好似也不信我。”
蕭月婵蹙眉,嗓音不免大了些,淩然道,“本宮當然不信,那日你說那則傳聞是假的,就是在蒙騙本宮。本宮也不想惡意揣測于你,是你先蒙騙在先,再者說,蕭侯手臂上的傷勢嚴重,的确無法脅迫于你。”
蕭月婵說完,胸口急速起伏幾下,她顯然很少有這樣情緒起伏的時候,臉色有幾分不自在,但仍是盡力維持着自己長公主的架子。可甯頌微卻眉眼微涼,思前想後,蕭月婵所說的确并非沒有道理,當初他甯逃婚也不娶她,如今在聖上當衆說要迎她為後之時,兩人便失蹤了,回來便是再度賜婚。
蹙起眉來,饒是原本對婚嫁不怎麼在意的甯頌微,都不免心頭彌散開一陣難言的酸澀。
為何不堪的總是她?
甯頌微沉默了良久,久到蕭月婵覺得她定是無可辯駁之時,她蓦然擡眸,“我雖無需向你自證什麼,但……”
後面的話未說出口,甯頌微瞧見一道玄色身影邁進院内,她抿唇,将餘下的話知趣的咽了下去。蕭月婵也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回首,方才還在回憶當中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将軍一步一步走來,成了如今模樣。
疏冷視線掃過亭中對面坐着的兩個女子,蕭霁神色平靜走到甯頌微的面前,絲毫也不避着蕭月婵,将手中一枚玉壺放在她的面前,“你的解藥。”
“多謝侯爺親自送過來,省的我再跑一趟了。”她說着,伸手去拿時,蕭霁卻蓦然收了回去。
甯頌微擡眸看他,見他唇角揚起若有似無的弧度,“我等你半日未等到,以為你不準備恢複武功了。”
蕭月婵神色驚異,看向甯頌微,又看向蕭霁,她善用兵法心思玲珑細膩,一下便猜中了關竅之處,是蕭霁給甯頌微用了廢去武功的藥。
她不甘心,笑容溫婉出聲,“侯爺臉色看上去,比早上好多了。”
蕭霁并不看她,口吻淡漠幾分,“多謝長公主關心,人逢喜事,自然傷也好得快。”
甯頌微輕輕揚眉,看向一瞬白了臉的蕭月婵,她垂着眸,笑意苦澀了些,“原來如此。郡主,是本宮叨擾了,本宮就先不打擾二位了。”
說完便站起身來,一時傷心也忘記了自己腳腕上的傷,跨出步子後才痛吟了一聲,身子一歪就快要栽倒。蕭霁就站在蕭月婵最近的地方,她下意識伸手欲去扶他時,卻沒料想到,蕭霁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手,就眼睜睜地這樣瞧着蕭月婵摔倒在地。
“長公主……”甯頌微嗔怪地瞪了蕭霁一眼,蹲下身子去扶蕭月婵。卻看到她垂着的眼中,已有淚水大滴大滴的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