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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小穆大人正式上任的第三天,青州府衙内早已傳遍了她的八卦。
吏目署裡齊刷刷坐了一屋人,各自忙碌政事,何吏目合上手頭的案卷,忽地一笑。
“咱們那位小穆大人還在守着馬号呢?”
有人接過話,奚落道:“可不是嘛,在座諸位都是讀書人,身負正經功名,唯獨她一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咱們大人最重官聲,又無奈與小穆大人沾親帶故,可不更得鐵面無私了?”
何吏目颔首,餘光瞧見院判牛大人莅臨,趕忙幫腔。
“要我說牛大人才是受了無妄之災,整日被那位歪纏,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忽然有人幹咳兩聲,何吏目擡頭一看,啞了火。
原來衆人口中的小穆大人,不知何時竟跟了過來,将正主堵在了門口。
穆檀眉笑眯眯的打招呼,“牛大人怎藏在這裡躲懶,讓下官好找啊!”
院判牛大人苦着臉,幹笑了一下,“小穆大人真是好學不倦啊,是又有不懂之處來問我?”
穆檀眉笑着點頭,“今日便要選牛分牛了,我看了往年您定下篩選農戶的要求,還有幾處不太懂,特來請教!”
“左不過是那些流程,小穆大人依例辦事便可,不必深究,不必深究哈。”牛大人打着哈哈,敷衍了她兩句調頭就要走。
穆檀眉看他步速飛快,故意提高嗓音不急不慢道:“因看不懂,下官恐出纰漏,就另想了一套法子選牛——”
不遠處的人站住腳,頓了頓,繼而轉過身來,臉上堆着笑。
“小穆大人想了何法?”
穆檀眉正要答話,忽而響起撞鐘聲,她作緊張狀指指日頭,作揖告辭。
牛大人的笑臉一點點冷了下來,他告罪一聲事務繁忙,朝着選牛場疾步趕去。
走到一片密竹林後,他拱起手學了數聲鳥叫,許久才有一人慢慢走了出來,嘴裡喚他“四舅”。
牛大人目露不快,“你怎麼才出來,算了,我有話問你,那個姓穆的傻丫頭到底将選牛法改成了什麼樣子?”
對方面色灰敗,抖着手朝場中一指——
不大的圈地内,居然滿滿登登擠了十幾頭牛,各個膘肥體壯,油光毛亮,還不時與身邊的主人親昵互動。
叫人一眼便能看出優劣脾性。
見了此景,牛大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暗罵死丫頭不懂規矩,不講章程,竟将他的推舉法臨時改成了圍牛評比法,亂了大計!
“你且下場去評,我自有法子成事!”
三刻鐘後,州衙裡白日炸煙花,穆檀眉接到信号趕至州署大堂,再次見到了牛大人。
他心如死灰地倒在地上,右手食指不自然的彎曲,手邊散着幾片碎紙。
穆檀眉一眼認出了上面的字迹,心知這是人贓并獲,被抓了現行。
真沒想到看起來很精明的牛大人,會親自铤而走險,選擇調換比分這種笨法子。
穆檀眉見他蓬頭垢面,同情道:“您動私刑了?”
陸頂雲氣得瞪她,“自然不會!”
說完擺擺手,讓人将他拖了下去,和包含趙雨在内的其他從犯關在一起。
陸頂雲嘟囔一聲,靠坐在高背椅上放軟了語氣,“你可知道我為何容不下他?”
“是因為他失了忠心?”
“不錯,你一貫聰明。”陸頂雲看她一眼,“水至清則無魚,對手下人,我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畢竟你也是這麼斂人錢财的,一路人嘛!
穆檀眉腹诽,忽然心念一閃,試探道:“與他合夥私販牛馬生意的人,是夫人?”
“不,是她的胞兄,你那不成器的舅舅。”
陸頂雲走到窗前,深深一歎,“家醜不可外揚,但你是自家孩子,我也無意瞞你。”
什麼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親戚,穆檀眉無語,可她确有幾分好奇,配合的作出洗耳恭聽狀。
“這兩年我與衛氏多有不睦,她聽多了陪房趙婆子挑撥,常常去信家中與胞兄衛岚訴苦,一開始是貼補些财物,後來竟聽信哄騙,為了給他謀财,聯合外人背刺我!”
陸頂雲恨恨難平,“幸好牛山出身貧賤,受族裡拖累,無心謀算大事,不然,不然!”
他一連咬牙說了兩個不然,才忍住怒意,穆檀眉換位思考,也覺得一陣後怕。
别人府裡是鐵闆一塊,陸頂雲家簡直篩網一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