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頂雲眯起雙眼,“你是說?”
“大人何不将九邊災情上報朝廷,請求陛下減輕青州來年的田賦,以保證對北地各縣的援糧供應,如此一來,大人是功在社稷,還何懼之有呀?”
什麼!持續對各地援糧?
陸頂雲瞠目結舌,手指微微發顫指着穆檀眉,“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本官幹脆辭官去廟前施粥罷了!”
“非也。”
小穆大人微微一笑,“端看大人想圖的是一時之利,還是千秋大計了。”
她将案前早已冷透的茶水潑掉,将不知何時皺起的下擺拍平整,而後躬身告辭。
五日過後,大獻官員依照祖帝的規訓依次收假,京中的文武百官則一大早候在了宮門前,預備新年初次朝會。
璟帝過了今年,便是大衍之歲,膝下嫡長子二皇子也将滿三十了,是以立儲之事,刻不容緩。
一衆朝臣牟足了勁,欲趁着新年尹始将此國本大事定下,誰知卻沒有機會開口。
“上月北境邊關連遭暴雪,有十數座城池都遭了難,不僅軍中糧饷短缺,連百姓家中也無甚餘糧可言了!”璟帝震怒,擡臂猛地将龍案上堆滿的立儲奏疏打翻,迫問衆臣子,“此等機要,為何不報?”
龍顔一怒,滿朝臣子齊齊跪倒,伏在地上瑟瑟直呼:“聖上息怒!”
“謝隆文,你可知情?”
有人率先被點名,衆人皆是脊背一松,謝隆文入閣九年,隐隐有了儲相之勢,這等棘手麻煩不若就交給他,其餘人隻需跟着表态便是。
面對璟帝冷眼逼視,文淵閣大學士謝隆文不慌不忙,他俯身再叩,悲呼冤枉,“陛下聖明,老臣雖曾曆任兵部,戶部兩機要衙門,可在其位謀其職,老臣如今聽從皇命一心一意教導二皇子讀書,九邊雪災一事,實不知情啊!”
璟帝低頭審視他一番,忽然淡淡道:“這麼說是朕有失偏頗,冤枉了你?”
謝隆文一凜,忙将身子更伏低些,哀切道:“老臣惶恐!自知有失察之責,求陛下明鑒!”
頓時有幾名二皇子麾下臣子,齊聲附和請罪,其餘臣子見狀陸續跟從,略略一看竟有二三十人。
璟帝心裡冷笑,狀似無意道:“倒也不怪你們,九邊離京三千裡,你們各司其職不聞民間事也是有的,隻是不知道比京中更遠的海右省,為何能心懷雪災,在端端五日内将無數囤糧運抵邊關的呢?”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謝隆文愕然驚呼道:“不可能!陛下所說的救災之人是為何人?”
“你自己看!”
璟帝哼然,憤怒的将手中奏折甩在衆人面前,謝隆文爬前拿起越看臉色越白,直到見到落款署名,坐倒在地冷汗如雨,“竟是青州知州陸頂雲……”
“什麼?果真有此事?”
“是啊,這怎麼可能,青州離着九邊可謂天南海北,陸大人怎會?”
衆臣俱是不敢置信,另有一閣臣跨前一步禀報:“陛下,青州雖然富饒,可秋收已過去數月,陸大人哪裡來的糧食?”
聞此璟帝亦是心中感慨,“自然是集阖府之力調糧,如今青州府衙的糧倉隻怕是一粒米都不剩了……朕本以為陸頂雲學問尚可,政見稍缺,誰知他是真人不露相,害得朕錯估良臣了。”
謝隆文舉袖擦幹額前的汗,附和道:“陸大人胸懷蒼生,着實是我輩之典範啊!”
“好了,朕已決意就按照陸頂雲折上所寫,将江南,海右兩地的餘糧悉數統調北上,務必确保開春化雪前,讓邊關的将士百姓吃上,諸愛卿可有異議啊?”
聖意既出,又是救世濟民之要事,滿朝臣子皆是應和。
大年初六,朝中下了兩道新聖旨,其一,是臨時調遣謝隆文為運辎赈災總督,負責九邊雪災的一切事宜,即刻北上。
另一則,卻是送到了海右青州府内,送旨的還是穆檀眉的老熟人——印授監掌印太監施玉清。
這一次聖旨是傳授予知州陸頂雲的,因是前朝事,陸頂雲需在州署大堂内聽旨,他領先衆人跪在最前,聽施公公宣旨後,三叩九拜謝主隆恩。
“咱家還未恭賀陸大人高升啊!”
施公公笑着一揮浮塵,親切的将陸頂雲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