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頂雲嘴裡犯苦,氣得牙根癢癢:“人家現在姓穆,不姓陸!孝順得着我嘛!”
“再說了。”他冷哼一聲,“你真以為她會看我眼色行事?那丫頭骨子裡,比晚嬌還要傲氣呢。”
“那,那豈不是便宜她了?”衛氏咬着嘴唇,心裡不忿。
陸頂雲煩不勝煩,比她更心痛,“罷了,左不過是些擺件,她要讓穆檀眉存着睹物思人,就存着吧。”
内裡實則在盤算,等陸晚嬌成婚時,師出有名,這些玩意兒總歸會回到陸家來。
再則,先夫人留下的嫁妝,大頭還在他這。
九日後,陸家搬空了宅子,大隊車馬浩浩蕩蕩地北上了。
穆檀眉沒有去送别,隻派人蹲在府外,趁人不備将一大袋錢袋給了煙芷拿着。
馬車裡的陸晚嬌打開錢袋,見裡面是一沓子銀票和數塊金子,突然就潸然淚下。
“小姐,你别哭了,現在眉大人知道了您的難處,定會更加努力給您撐腰的。”煙芷忙輕聲道。
陸晚嬌含淚點頭,“我始終知道這點。”
陸家人馬離開青州後的半日,辛五和劉牛蹲守着的南瓜莊也有了動靜。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從莊子裡行駛出來,風一吹動窗簾,一個頭戴面紗的精緻女子展露出來。
跟車的媽媽趕緊放下簾子,關切地責怪道:“外頭風大,您掖緊簾子!”
女子聲若銀鈴,“知道了。”
馬車啟程,後面跟綴着幾輛運瓜果的闆車,和二十來個運車的農戶,辛五和劉牛也粗衣短打地化名在内。
“欲蓋彌彰!”劉牛幾不可聞地說。
辛五眼皮子一跳,用腹聲叮囑他,“主子早有所料,咱們隻觀察,不多話。”
大人前日才傳過話,若是南瓜莊明面上的主子是女子,那一定是為遮人耳目,将那真主藏了起來。
京城是一定要去的,那他豈不是在……
辛五不着痕迹地環顧四周,忽地驚了驚,一個眼神示意同伴去看。
劉牛故作大咧咧地探頭探腦,也看見了那人——
給女子趕車的車夫!
他看起來年紀極輕,衣服平常,頭上戴着防曬的鬥笠,堪堪遮住容貌。
可劉牛仍是震驚不已,他曾見過陸大人出行,和眼前這年輕男子的長相,簡直是一般無二!
難怪陸大人要費勁巴拉地藏住他,實在是這張臉就是破綻。
他壓制住激動地心情,暗道等進了下一座城,即可傳回消息!
穆檀眉幾乎是在次日,就得知了他們的發現。
她把暗語小心得藏了起來,視若無物般整好了自己的書箱,對着久候的伏月點了點頭。
伏月跟着大人爬上馬車,心裡不解,“大人,府學裡不肯給您住宿的機會,非要讓咱們日日走讀,您又何必每天帶這麼多書?”
穆檀眉笑看她:“前兩日你擔心的,還是府學不肯招收女子讀書,我為何還要執意報名。”
伏月臉微微紅,自省道:“可見人是不知足的。”
“那也要分情況而定,若是不公不合理之事,也被吓怕了,被人牽着鼻子走,就不叫知足,而是麻木。”穆檀眉神情不變。
“大人說得極是!”伏月咬牙,“那教谕老頭還奚落大人,狗眼看人低,哼,我們大人可是小三元,是案首!”
穆檀眉聞言笑了笑,“咱們在車裡喊喊便罷,出去就莫再提了,這裡畢竟是一府的最高學府,秀才遍地走。”
“您放心,我嘴一貫嚴。”
伏月并非托大,她私下性情雖然歡脫不少,可出門在外仍是那副謹言慎行的作風。
兩人提前下了馬車,還未走到青州府學的跟前兒,就被一匹疾停的馬插了隊。
那馬不耐煩地打了個鼻響,馬背上的人笑罵着順手給它一下,自個兒跳了下來。
卻是誰也沒看,眼高于頂地沖着穆檀眉過來。
“你還真來了!你義父走都走了,人走茶涼,往後沒人罩你,給你開後門,你還敢留在青州府裡?”
穆檀眉見對面的人,一副笃定自己失了勢的模樣,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青年一愣,随即惱羞成怒,噌噌噌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質問道:“你嘲笑我?強龍不壓地頭蛇,我爹可是新任知府,往後這青州城裡就是我爹第一,我第二,老子說了算!”
穆檀眉收斂笑意,一雙微微上揚的眼,不帶感情地在他那張人五人六的臉上稍作停留。
“這話換成你爹季穹,也不敢說。”
季家長公子一下氣紅了臉,“你,你!”
伏月怕他真是個惱羞成怒敢動手的混不吝,就趕緊拉住大人,“大人,要上課了,咱們快些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