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也是一個法子。
“謝謝...謝謝,春錦咳咳咳咳……二嬸來生當牛做馬再來報答你。”
麗娘不顧春錦阻攔,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直磕得腦門發青,春錦受得起這一拜三叩。
春錦将麗娘扶回床上,麗娘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春…春錦,你...嗬...嗬...你改口叫我一聲娘,我也就瞑目了。”
春錦嘴唇動了動,聲音幹澀,“娘。”
這麼些年,每當依偎在趙二嬸懷裡,她多麼想叫二嬸一聲娘,如今終于能叫出口,沒成想是這般情形。
“唉好好好…咳咳…”麗娘扯動嘴角,“春錦,你…你先帶小寶和小芽兒出去,我與娘……交代…交代一些後事。”
“嗯!”春錦重重點頭,揉了揉眼睛,領着趙小寶與小芽兒離開了卧房。
房門關上,麗娘看向趙奶奶,“娘……我麗娘敬丈夫,孝公婆,争氣給丈夫留了後,對得起天地良心,這臨了,隻求娘為小寶和春錦做主成親,往後幫襯一二,麗娘…咳咳…謝過……”
趙奶奶把麗娘攬在懷裡,咬牙點頭,“娘的好媳婦兒,是二壯虧了你。”
麗娘緊緊抓住趙奶奶的手,枯瘦的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在說話,“小寶傻歸傻,好在…吃得下…睡得着,身子骨沒…沒有問題,等小寶…長大…長大成人,就讓春錦想辦法…留個種,為二壯…在世上留條根。這樣一來,哪怕花枝和阿翠…生不出兒子,咱家也…也不至于絕後。”
麗娘喘得厲害,話剛說完又嘔了一口血,趙奶奶抓起汗巾給她擦拭,“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懂,你放心,先别說話了,我會好生幫着春錦把小寶養大成人的。”
得到趙奶奶的承諾,麗娘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氣若遊絲催促道:“快…快讓小寶和春錦拜堂成親,趁我還有一口氣,要是我…我死了,小寶還…還得守孝三年,這被褥上的血,也算添了幾分喜色……”
趙奶奶忙點頭應承,“好好好,我這就去操辦,麗娘你安生養神。”
……
農家貧苦,成親不像富貴人家那般禮節繁瑣,大多請個媒人去說說,要是成了,就裁點布給女娃家人做衣裳,家裡條件稍好的,還會給上二兩銀的聘禮。
庚書一開,日子一定,親戚鄰裡去接親,吃席喝酒鬧洞房。
更窮的人家,隻有換親一條路可走,直接相互把女孩兒送過去,日子也就這麼過了。
春錦本就類似童養媳一般養在趙家,走的是現成路,便沒有開庚點香,也沒有三金六禮八擡大轎,隻是把趙家族裡長輩叫來作見證,再請村長做媒人。
趙奶奶匆忙操辦,麗娘卻當天就咽了氣,最終沒能看到趙小寶成親。
父母過世,子女應守孝三年,如今麗娘剛走,自是不适合給趙小寶舉辦婚禮。
趙奶奶隻能臨時改主意,先讓趙小寶與春錦把親事定下。
族裡大爺爺二爺爺坐在堂屋上首,屋裡屋外圍了一圈趙家親戚。
大人們七嘴八舌讨論着定親的事,春錦帶着小芽兒與趙小寶在角落裡,無人理會。
趙小寶手裡拿着一塊饴糖,啃得口水橫流。
這饴糖是從村長家借的,本想哄趙小寶安靜下來,拉扯着把堂拜了。
奈何麗娘去得急,成親就變成了定親。
村裡人都知曉内情,趙小寶年紀小,還是個傻子,成不成親也就是走個過場。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拴住春錦,給趙小寶找一個伺候吃喝拉撒的老媽子,順便把那沒了爹娘的幼妹拉拔成人。
大房和三房攬着幾個女娃站在旁邊,直到趙小寶與春錦的親事定下,趙三壯都拉拉着個臉。
十兩銀子,對趙家來說是一筆巨款。
要是能把春錦賣給陳員外做妾,不僅家裡少了一張嘴吃飯,還能收到十兩銀子。
誰知麗娘來了這麼一出,直接讓春錦嫁給自家的傻兒子。
花枝絮絮叨叨,“你說這春錦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嫁誰不好,竟然願意嫁給一個九歲的傻子,啊?阿翠你說是不是?别的不說,就算給陳員外做妾,就算沒了自由身,吃香喝辣有人伺候,不比嫁給一個傻子強?真不知道春錦怎麼想的……”
阿翠是三房趙三壯的媳婦兒,聽着花枝碎碎念,神情難測歎了口氣,“還能怎麼想?這不是春錦跟二嫂好,曉得感恩嘛,幫着二嫂照看倆娃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娘和二嫂打定了注意,難道春錦還能忤逆了嫁給别人去不成?定了親以後,春錦就是自家人了,可别再說人家是臭要飯的。”
“自家人?”趙三壯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了,春錦到底是年紀小,現在被麗娘那軟舌頭哄得團團轉,等過幾年她就知道後悔了,還真能甘心伺候個傻子守一輩子活寡?”
阿翠看了自家丈夫一眼,以後她說不好,現下她隻愁着欠的那三兩銀子怎麼還。
老太太少有的态度強硬,鐵了心的幫麗娘把春錦嫁給趙小寶,
也怪大房和她的肚子不争氣,就趙小寶一個男丁,自然什麼都優先考慮趙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