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第二天,司楊走出了那間四四方方的卧房。
入眼是土牆茅蓋高山怪石,天挺藍的,樹也挺綠的,但他無心欣賞。
他穿越到的這個家,窮得叮當響,老鼠走一趟都要罵罵咧咧的離開。
唯一的可取之處,大概是西北風灌入口中比較清爽。
最開始幾餐,吃的是辦事剩下來的菜,賣相極差,勝在有點油花花。
到第三天,剩菜吃完,油花花都不見了,隻有一碗酸菜一碗玉米飯。
餓得狠了,春錦把飯喂到嘴邊,司楊也隻能将就吃點,梗着脖子往下咽。
甚至懷念起了第一頓那油锃锃的大肥肉。
而且,要幹活!
扛着鋤頭榔頭下地,頂着大太陽,使出渾身力氣,明明春陽暖人溫度剛好,卻幹得汗流浃背。
日複一日,天天如此。
這個家年齡最大的是奶奶,五六十歲看上去跟七八十沒差,在現代都該頤養天年了,但她此刻正在地裡揮舞榔頭。
一榔頭下去,幹硬的土塊被敲散,黃土漫天飛揚,飄落在頭上臉上,一層又一層,整個人都黃蒙蒙的。
司楊看得鼻炎都快犯了。
哦對,原來的身體有鼻炎,這具身體瘦歸瘦,目前還沒感覺有什麼不适的地方。
年齡最小的,是那個被叫做趙來弟的女娃兒,還不會走路,此刻在她大姐背上睡得口水直流。
而她大姐趙桃桃,才十二歲,瘦得是皮包骨頭,背着幺妹,領着小芽兒和另外一個稍大些的妹妹趙梅梅撿柴。
他現在的大伯和三叔,手裡鋤頭掄圓了,直直砸進土裡,使勁兒一翹,翹起來一坨坨的土塊。
靠人力翻地,那地硬的跟鐵闆一樣,力使輕了鋤頭都能反彈。
挖起來的土塊也大得驚人,又幹又硬,叫春錦的女孩兒得使勁兒敲三五下,才能敲散一坨土塊。
至于司楊自己,啥也沒幹。
傻子就是好,隻要乖乖待在一邊别添亂,不用幹活還能被誇。
司楊腦殼疼,他後悔了。
真該讓老爹後媽和便宜弟弟都來,來體驗一下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疾苦。
跟眼前這些人比起來,他們天天吵來吵去那點破事兒算個屁!
于是開始求神拜佛,祈求時光倒流,回到他飙車之前。
或者這是一場噩夢,讓他早點醒來!
隻要能讓他回去,他保證不再跟老爹吵了,也不會再鋪張浪費,什麼手表鞋子,車庫裡的那些車,全都賣掉,捐給山區兒童。
嗯……得留一輛,就留一輛,留一輛代步,那隻積家的表他很喜歡,也要留下……
司楊盤算着,他都有些什麼東西,哪些可以捐掉,哪些要留下……
“小寶,來喝點水。”
春錦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司楊:“……”
沒人指望傻子能聽懂話,不管司楊要不要喝,春錦直接就往司楊嘴裡喂。
“咳咳咳……”
司楊嗆了一口,春錦忙拍他後背,還揪着他耳朵扯,一邊扯一邊念念有詞,“嗆耳朵嗆耳朵……”
“……”司楊感覺自己差點被送走。
他聽了許久趙家人的交談才知道,這個叫春錦的女孩兒,年方十五,跟趙小寶定了親。
家裡其他人基本不管趙小寶,就春錦忙前忙後伺候着。
“小寶,要不要噓噓?我們噓噓好不好?”
春錦說着,就去解司楊的褲腰帶。
一整天了,趙小寶都沒拉屎撒尿,春錦怕趙小寶拉在褲|裆裡,難洗。
“!”
“嘿嘿嘿……嘻嘻嘻……”
司楊死死抓住自己的褲子,連滾帶爬裝瘋賣傻,才沒被春錦強制把尿。
一直裝傻子不是辦法,但不裝傻子他能做什麼?
萬一這隻是一場惡夢呢?萬一隻能做一輩子趙小寶呢?
司楊不敢想,不願想,隻想安心做個傻子。
春錦面帶疑惑,趙小寶已經幾天沒拉褲|裆了,很不對勁。
自從摔下溝裡後,趙小寶就變乖了許多,不哭不鬧不打人,屎尿能自理,隻是呆呆愣愣的,時不時傻笑幾聲。
司楊低垂着腦袋,嘿嘿笑着挪遠了些。
春錦隻是看了司楊一會兒,便接着幹活去了。
估計懶得深究,左右是往好的方向變。
日頭西墜,高聳的大山陰影沉沉壓下來,将陽光一寸寸趕走,到了山腳,又爬上對面那座大山,最後隻剩一點金燦燦的餘晖在山頭。
司楊坐在地埂上思緒放空,山風吹過,他打了一個激靈。
回頭看看趙家其他人,依然幹得起勁兒,仿佛沒有感覺到太陽已經落山。
司楊習慣了,什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都是假的。
對面山頭的落日餘晖徹底隐去,花枝才杵着鋤頭直起身子,扯開了嗓子:“桃兒,帶妹妹回去煮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