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看了一眼，唇角有了笑意。

很早以前，殿下是不喜歡梅花的，覺這花隻在冬日盛開，雖有淩寒盛開的倔強，清清冷冷的，算是無情之花，不夠讨喜。

殿下喜歡牡丹，言牡丹熱烈如她，讓人看一眼便覺熱鬧得歡喜。

長喜來到書房門前，叩響了房門，低聲道：“主子，郡主來了。”

說着，邁前一步，将門推開。

溫甯摒棄雜念，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這書房應是建了地龍，四角不見炭盆，隻擺了幾架不甚明亮的落地琉璃燈。一入書房，清清淡淡的冷香，伴随着暖春的熱氣迎面撲來，教人不覺松懈了身心。

長喜見她走了進去，便站在門外，關合了書房房門。

溫甯一眼瞧見了坐在窗前長條書案後的姒嬰，見他手裡蜷握着一本書，走上前，道：“我想好了，隻要你帶我去見姐姐，我可以答應你，來日應下你兩個要求。”

姒嬰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按在泛黃的書角，翻過一頁紙張，眼一直盯着書卷上的豎字，淡淡道：“孤的要求是三個。”

溫甯上前一把将他手中書卷奪走，躬下身盯着他眼睛道：“殿下，溫甯隻能答應您兩個要求。可這兩個要求也是有前提的，來日您的要求不能危及大商社稷。”

姒嬰擡起一雙重墨黑暗的眸，也看她，再次重申道：“貓甯，孤是三個要求。”

溫甯将奪來的書卷往書案一放，伸出兩根纖細的手中，比在他眼下，蠻橫道：“不行，溫甯隻能答應兩個要求。”

姒嬰低眸看了眼她手指，笑了一下：“貓甯，你還是記不住，孤說你心生外向，你果然心生外向。”

他擡起眸，凝着她濕漉漉的圓眸，道：“告訴孤，是你姐姐重要還是姨丈重要？”

溫甯沒猶豫，一字一頓道：“一樣重要。”

姐姐是陪伴她長大的姐姐，姨丈是大商的萬歲，愛寵她的親人。沒有誰輕誰重，一樣的重要。

姒嬰勾了勾唇角，又問：“這兩種親人，可比父母？”

溫甯這次也沒猶豫：“父母是父母，親人是親人。”

姒嬰便點了一下頭，道：“當日你在夢境中，問過孤一件事，你可有印象？”

溫甯怔了一下，認真回想着，她與他夢境裡的四次相見，卻也沒想起來，迷茫道：“我問過殿下什麼事？”

姒嬰便道：“當年你問孤兩位兄長之事，可記得？”

溫甯皺緊了眉，将臉一扭：“那件事過去了。”

她甚至不願問及自己父母，她若真有兩位兄長死于幼年，必然是父母心底的舊傷。

她已然大了，知曉有些舊傷是能随時間流逝逐漸愈合的。她縱知曉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她的兩位兄長已然過世了。

姒嬰似笑非笑地道：“隻要你應下孤三個要求，孤也答應你一件事。”

溫甯将頭轉了回來，眯眼瞧着他，覺他這樣似笑非笑的，讓人心底涼飕飕地，像是父親那種老狐狸。

想到姐姐，還是問：“什麼事？”

姒嬰道：“孤帶你去見溫芷，來日溫芷若有危險，孤會傾盡全力護她不死。”

溫甯臉色白了，一把抓上他衣袖，一臉惶恐不安地問：“姐姐怎會有危險？！”

這裡是京城，乃天子腳下。

天子是她的親姨丈，姐姐又是安清伯府的小姐，來到京城，如同回到了自己家，怎可能會有危機性命的事！

姒嬰也不解釋，盯着她眸子問：“你可信孤？”

溫甯自然是相信他的。

他是蕭雲毓，她可以相信他，相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

可到底分離七年了，他變了。

現在她不知自己可以不可以繼續相信他了。

她帶着不安，松開他衣袖，躲開他視線，道：“信怎說，不信又怎說？”

姒嬰何等聰明之人，知她心中猶豫了，卻不逼迫她一定相信自己，道：“貓甯，你隻需記住孤是姒嬰，對大商忠心耿耿就好。”

他站起身，來到關閉的書房門前，道：“那三個要求，你可在見過你姐姐後，再做考慮。”

溫甯眸眼一亮，忙來到他身後，道：“殿下肯帶我先見姐姐？”

姒嬰轉過頭，低眸看她一眼，眸底似有幾分笑意，細看那笑意卻不過虛浮飄在黑眸之上，如雲如霧，風吹即散的缥缈虛無。

他打開房門，向站在門外的長喜道：“安撫住前門之人，孤帶郡主去見溫芷姑娘。”

他率先邁步出了房門，徑直向後院後門走去。

溫甯忙跟上前，走在他身後追問：“殿下為何要走後門，不可讓穆朝知道嗎？”

姒嬰是個沉默之人，不想答。

溫甯不見他回答，撇了撇嘴：“殿下沉默的樣子最是讨厭。”

姒嬰本在行走，聽到這話不走了，側眸看她。

溫甯眨了眨眼，向他讨好地笑，甜甜道：“這次是溫甯錯了，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