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身翠金氅,脖頸套着白貂皮縫制的脖套,高高的發髻,插着幾支金步搖,那樣精心華貴的裝扮,臉上卻戴着一塊不合時宜的雪白面紗。
溫甯看到她臉上的面紗,心底便對她身份有了猜測。
來到她身前後,果在她面紗後,看到一塊褐色的舊疤,輕歎道:“這傷還沒好嗎?”
東伯府千金周蓮,略顯局促地站在惠賢皇後身側,聽到這話,愈發不安了起來。
微欠身,向她行過禮,這才低着頭回道:“回郡主殿下,已然好了許多,待到明年便應淡了。”
溫甯拉起她手,道:“是表哥莽撞了。”
她看向身側翠微,道:“王府倒有不少上好的祛疤藥,明日你挑選幾樣送入宮來。”
翠微欠身答:“是。”
溫甯交代好,掃過她隐帶不安的眉眼,又道:“我喜歡表哥,得知表哥常去尋你,此番能見到你人,也是一樁緣分。”
周蓮作勢便要下跪。
溫甯一把攙住她:“你不必怕我,表哥若真移情别戀,那是表哥對我不起,與你并無相幹。”
周蓮驚詫之下,也顧不得尊卑有别了,驚訝擡起眸。
她着一身毫光溫潤的白狐裘,一眼可知的尊貴。半披着瀑布長發,略略豐潤的臉頰,蛾眉之下是雙滿是坦誠的圓眸。
那眸,眸底帶着悲憫與心疼,幹淨得教人不忍移開半寸目光。
隻一眼,周蓮便懂了。
縱有一百個她站在太子殿下面前,也不及一個她。
她怔怔看着她,如被她坦誠的視線灼燒了,猛然閃躲了視線。将頭低下,小聲道:“謝郡主殿下。”
溫甯笑道:“你無需謝我,有表哥在前,我很難喜歡你。”
周蓮生于王侯朱門,平生從未見過這樣坦誠的女兒家,縱有庾景逸橫亘之間,也難對她生出敵意。
她低垂着頭,偷眼看她,心中竟生出了幾分自卑之感。
惠賢皇後往兆帝身上又瞪去一眼,拉起溫甯手,心疼道:“外頭風寒,随娘娘先回宮殿。”
兆帝不見心虛,從容跟在兩人身側。
溫甯心底清楚,帝後兩人之間的争吵,是因周蓮入宮而起。
隻她一個晚輩,明知兩人是因她與表哥的姻緣産生分歧,隻能裝做不知。
溫甯随惠賢皇後來到坤甯宮,一如往日,抱着惠賢皇後手臂,坐在她身側。
惠賢皇後看了眼乖巧的她,長歎了口氣:“不日前,景逸出宮,不小心傷到了她。又因景逸去過幾趟東伯府,朝野多了不少妄言揣測。”
溫甯低垂了眼睫,道:“娘娘,甯兒不怪表哥。”
惠賢皇後卻道:“甯兒萬不可相信,那不過是些沒有根據的謠傳。”
溫甯抱着惠賢皇後手臂,往她肩頭一倚,哪怕知曉,娘娘是為了安慰自己,也做了相信之态,道:“娘娘放心,甯兒相信表哥。”
惠賢皇後往周蓮身上瞥了一眼,道:“至于接她入宮,不過是權益之計罷了。”
小小的一個東伯府,縱無溫甯在前,惠賢皇後也未曾将她納入為子選妃的人選之中。
兆帝坐在兩人身側,礙于溫甯在,不好多說什麼,卻還是對溫甯道:“甯兒,朕的兒媳人選,從始至終隻有你一人。”
此番他讓皇後接周蓮入宮,私下裡是問過溫輔良的。
那是個老狐狸,口裡隻說:“小王相信萬歲自有考量。”
關于溫甯與庾景逸的婚事,還是裝傻充愣,一副堅決不同意獨女入宮的固執之态。
可從東伯爺接下懿旨,欣然送了女兒入宮來看,溫輔良必然是猜出了些什麼,給了東伯府一劑良藥定心。
否則,依溫輔良那霸道的秉性脾氣,不用他發話,他還在朝中為官的門生,也能就此事鬧将起來。
溫甯聽到姨丈也這樣說,心底不懂了。
既然姨丈與娘娘都認可她與表哥的親事,隻有父親不同意,為何姨丈又要讓娘娘将周蓮接入宮來?
她困惑道:“姨丈,娘娘,我與表哥的親事,除了父親不同意,可還有其他人持反對意見?”
她這一問,兆帝臉色有些難看,又恐溫甯真與自己兒子生了離心,盡量和顔悅色地向溫甯解釋道:“你隻需明白,我大商的皇後,隻能是你,其餘再不要多問。”
溫甯去看周蓮。
周蓮站在軟榻一側,娴靜的神态,看不出傷心,還是不傷心。
溫甯情知他們是故意隐瞞着她,自己多問無益,便道:“周小姐入宮,甯兒不覺有什麼,隻問姨丈與娘娘能否和好如初?”
兆帝一瞪兇目:“甯兒從哪聽得話,朕與皇後感情甚笃,哪有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