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再不好攔阻了,隻能擔憂目送兩人一起離去。
那日用京城百姓的話說,極是熱鬧。
兩朝更疊,中間隻隔八年,今朝的百姓,是親眼看着兩朝更疊的,對于前朝時,口裡不說,心底很是清楚。
這日,姒嬰先是向一家店鋪的小二承認了,自己與驕陽郡主有婚約在身,惹得京城百姓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後,姒大人在平王溫輔良的帶領下,去到了龍乾宮,面見了萬歲。
兆帝連夜召見六部尚書,這位三品的司天監監正的‘真實身份’終于真相大白。
原來,當年宮變日,太子以身為驕陽郡主擋下一箭,卻未真的身死,而是為忠心的宮人救下了。
至于,這位前朝的太子殿下,是怎樣變成了姒家人。
用這位前朝太子殿下的話說,他是前朝皇帝的親骨血,姒家人縱然恨他身上另一半骨血的來源,前朝皇帝,卻是前朝皇後一手扶持上位的。
姒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還是留下了他。
他因念姒家人的恩情,拜了死去的前朝皇後為義母,認下姒家的現任家主,做了舅父。現如今,那位做個前朝國舅爺的姒家主去世了,他接了姒家的家業,成了真正的姒嬰。
所以,他是姒嬰,也是前朝的太子,會上入朝堂為官,是因放下了仇恨,想替自己的父皇,償還欠百姓的血債。
溫甯看向翠微:“那姨丈信嗎?”
翠微撇了撇嘴,道:“萬歲信不與信,殿下認為還重要嗎?”
龍乾宮,六部尚書俱在,聽到姒嬰坦白身份後,無不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當日兆帝庾成圖謀帝位,這六位無不是功臣,可這功臣,在前朝太子面前,無不是賣國罪臣。
兆帝坐在龍椅上,宮燈照着他,讓他的臉色面沉似水,很是兇冷。
姒嬰向他撩袍下跪,道:“蕭雲毓早已忘卻前朝,如今隻認自己是姒嬰,直至今日才向萬歲道明身份,還請萬歲定罪!”
昏黃的宮殿,一度氣氛凝滞,落針可聞。
兆帝低斂了眉目,不過沉冷幾息,忽站起身,下了龍椅,親自将姒嬰攙扶了起來。
他望着這個比自己還要高的年輕人,眸底不知敬佩,還是兇冷的意味,忽後退一步,雙手平舉,向他深深一拜。
“罪臣庾成,拜見太子殿下......”
姒嬰大驚失色,忙道:“萬歲,姒嬰當不起。”
兆帝擡起頭,已是淚流滿面,痛心道:“殿下!當年萬歲對庾成步步相逼,庾成也知,君讓臣死,臣不死不忠。隻是家族業大,幾百條的性命,庾成實在不甘心。”
溫甯眨了眨眼,疑惑看向自己母親。
平王妃愛憐摟住她,歎道:“暴君當年何止對你姨丈步步相逼,就連對你父親……”
暴君疑心重,滿朝的文武,誰也信不過。
後來,那疑心重到,連自己的皇後也不信了。
前朝皇後薨後,暴君唯一信得過的人,隻有萬皇貴妃。
可就是那暴君最信任的,最愛寵的萬皇貴妃,卻在宮變日,死在了暴君之手。
都說君心莫測,伴君如伴虎,野獸尚有獸性,暴君卻連獸心都無。
他親手殺死自己愛妃,坐視親子死在他人之手,提劍飛奔着向冷宮而去,最後卻連冷宮的宮門都沒能進去。
那顆懸在京城城門的暴君人頭,也算是暴君的罪有應得了。
姒嬰低垂了眼簾,還是上前,将他扶了起來,道:“萬歲,子不言父過。”
兆帝反手握住他手臂,一臉淚水地道:“殿下,今日罪臣得知您沒死,怎敢讓您俯首成臣。”
他向溫輔良道:“輔良啊,多年來,朕每每想到錯殺了太子殿下,思及罪責在身,寝食不安。今日太子殿下回來了,朕應将龍椅交還給殿下。”
溫輔良忙道:“萬歲,萬萬不可!”
他後退一步,向兩人深深一拜,道:“萬歲,太子,事已至此,輔良有一計,即可全萬歲美名,也好讓太子殿下不至于埋沒身份。”
兆帝帶着滿臉的淚水,問:“輔良何計?”
溫輔良看着兩人嚴肅道:“太子殿下乃前朝君主,萬歲感念前時臣身,乃萬歲的美德,不若,讓太子殿下做個親王如何?”
兆帝眸色一冷,連連擺手:“不可。太子殿下何等身份,怎能屈居一個小小的親王位,朕不同意。”
他又看姒嬰,帶着懇切道:“太子,大商的江山,本就該您為君主。”
姒嬰驚惶道:“萬歲,姒嬰戴罪之身,怎可于今朝為君主,豈不是折煞了姒嬰。”
他說着,便要向兆帝下跪。
兆帝怎能讓他跪自己,忙攙住他,又看溫輔良:“輔良,你再想想,可有個兩全其美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