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看向穆朝,目光很是鋒銳。
他與他相知相交數年,深知他是個沉默寡言,過于恪守規矩的人。
他又看溫甯,便懂了。
他于短暫的沉默過後,選擇跟随在馬車之後。
馬車停在溫芷新宅門前,常媽支使着兩個站在木梯上的下人,正在懸挂紅燈籠。
溫芷得了溫芷數千兩銀票的接濟,終于可以不再煩惱衣食住行,放心讀書了。
常媽眉眼洋溢着喜色,一轉身,見溫甯來了,忙笑臉迎上前,道:“公子才說小姐會來,小姐果然來了。”
溫甯見門是開着的,也不生氣那日溫芷的不肯開門,向身着官袍的李時道:“你随我進來。”
常媽自從伺候溫芷後,不少漲見識,對溫芷與溫甯的身份心知肚明,故而看到李時也不見民見官的惶恐。
她滿面堆笑地在前帶路,邊走邊道:“這些日公子一時不肯閑着,每日都要看書到深更時分,小婦人不懂這些書上的學問,着實擔心公子的身體。”
溫甯聽到這裡,看向身後的李時。
李時低着頭道:“郡主,古來學子,誰人不曾懸梁苦讀過?”
他家本也是世族,到了他父親那裡,家族落寞了,他成了寒門。
哪怕成了老師的門生,也從不期盼着自己真能重現家族榮光。後拿了榜首,到至如今成了四品的大員,深感仕途艱難。初做狀元郎的意氣風發,早已恍若隔世。
他如今回頭看去,懸梁苦讀的苦,反是最輕松的。
溫甯聽出了他話外意,想到姐姐縱能順利位居榜首,後面又不知有多少艱難,心底難免擔憂。
常媽隻把兩人帶入書房門前,便顧自退去了。
溫甯站在門前,沒等敲門,門開了。
溫芷一身男子衣冠,站立門間,端得是溫潤如玉,眉宇間不見女兒家的嬌弱。
溫甯見到她,親熱拉住她手,示意她看身後的李時,介紹道:“哥哥,他是李時,父親的門生,如今官居四品,也是恩科的主考官。”
李時定睛看去,便見個容貌俊美,溫潤如玉的公子,一身的文雅,心中暗暗點頭。
溫芷向他看去,那身着丹紅官袍的大員,臉龐周正,眉目清俊。
很久以前,溫芷知道他,卻是第一次見他真顔,後退一步,向他拱手做拜:“拜見李大人。”
李時身為四品大員,自然擔得起溫芷一拜,礙于溫甯在,隻得推卻道:“溫公子無需多禮。”
溫甯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卻看不出兩人有絲毫的男女情愫在。
她道:“李時,你是父親的門生,我也不瞞你了,這是我的姐姐溫芷。”
早先,她還在住在皇宮時,向李時說過,她姐姐尚且婚嫁。
李時低着頭:“郡主殿下,李時知道了。”
他語氣平淡。
溫甯又對溫芷道:“姐姐,李時就是我曾提過的那個李時,你瞧他可好?”
溫芷嗔瞪溫甯一眼,避讓開來,示意兩人進書房說話,道:“我知道。”
她還是原本的念頭,宏圖未展,現在作何談起婚嫁。
她提壺為兩人斟上茶水,問:“甯兒怎好帶李大人前來?”
她是考生,他是主考官,若落入别人口中,不知要惹什麼口舌是非。
溫甯捧着熱杯盞,雙眼直勾勾看着李時,笑道:“也是趕巧了,甯兒來尋姐姐,李時李大人也在。”
李時不敢與她同坐,端着熱茶,被她這樣盯着看,倍顯窘迫。趕忙解釋道:“郡主殿下,李時是為公務。”
溫芷見他被自己妹妹盯着,隻好上前解圍,擋住了溫甯的視線,道:“甯兒,眼看便是春闱,我與李大人更因避嫌才對。”
事實上,姒嬰對于有些事,并不瞞着她。
比如,她的伯父,平王溫輔良是知道她在京城的,甚至知曉,她要女扮男裝參加恩科。
用姒嬰的話說,他得她伯父的囑托,定會護她成功參加這次恩科。
姒嬰與她伯父之間的關系,并不像朝野之間的傳言。
她伯父手眼通天,何至于為她向姒嬰托付什麼,其中的内情,她猜測不出,也隻能坐觀其變。
溫甯将眼一瞪:“姐姐誤會了,甯兒帶李時前來,不是為了恩科之事。”
溫芷瞪她一眼:“甯兒,我并無此心。”
李時擡起頭,便見溫芷擋在自己身前,又聽到這樣的話,心底一陣五味雜陳。
兩人雖有平王的關系在,一介寒門出身的李時,與出身溫府的溫芷,有着雲泥之别。
溫芷的父親安清伯雖是個閑散的伯爺,于朝野之中等同個透明人,早些年,也是員猛将。
溫家一門六子,文有溫輔良,這兩朝為官的平王爺,武有曾經的昌武将軍溫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