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向裴書謹逼近,每一步都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你我之間,無冤無仇。”
裴書謹眉頭微蹙,心底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那為何……”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那人的拳頭便已如閃電般再次揮出,直擊裴書謹的下腹。
“唔!——”
這一拳蓄了十足的力,足夠打倒一個身形魁梧的壯年男子,而裴書謹作為一個從未涉足武學的年輕書生,自然招架不住這猛烈的攻擊,被他一拳打倒在地,腹部頓時劇痛如刀絞。
裴書謹強忍疼痛,艱難地撐起身體,不讓自己徹底倒下。
他的身形本就清瘦,此時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單薄,仿佛稍稍一用力,便能輕易折斷。
黑衣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眼前徒勞掙紮的少年,眼中充滿了欺淩弱小的得意與快感。
突然,他一腳踩在了裴書謹撐着地面的手上,狠狠地碾壓着,聲音陰冷如冰:“敢惹我家主人不快,這便是你的下場!”
感受到手背上傳來一陣錐心之痛,裴書謹咬緊牙關,冷汗涔涔而下,痛得幾乎快要窒息。
憑着最後一絲殘存意志,他腦中飛速地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聖,竟要遭此毒手。
“是……蔣譽派你來的?”裴書謹聲音顫抖道。
眼前之人身手非同尋常,應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打手。
能請得起這種級别的打手的,想必也不會是普通人家。
所以,裴書謹思來想去,覺得在自己最近接觸過的人中,隻有蔣譽有動機和能力做出這種事來。
黑衣人聞言,面上露出幾分贊許之色,“不錯,還算有自知之明。”
言罷,他蹲下身,面對着裴書謹,聲音低沉而狠厲道:“你應該慶幸,我家主人隻是讓我打傷你,而不是要了你的命,否則,你現在已經沒機會和我說話了!”
裴書謹聞言,神色一凜,擡眸直視黑衣人的眼睛,目光清冷而坦蕩道:“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你們如此草菅人命,心中可還有王法嗎?”
“王法?”黑衣人嗤笑一聲,仿佛聽見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
他搖了搖頭,語氣滿是輕蔑道:“小兄弟,看你這麼天真,那我便再給你上一課!”
“在這京城中,王法,是為權貴們服務的,而你……”
話未說完,他忽然揪住裴書謹的衣襟,動作粗魯地将他拽至面前,一臉陰狠道:“根本不配享用!”
話畢,黑衣人忽然揮舞起拳頭,準備砸向裴書謹的臉頰。
裴書謹避無可避,隻得閉緊雙眸,等待着劇痛傳來。
忽然,一道清脆的少女聲自不遠處響起,瞬間打斷了黑衣人的動作。
“住手!——”
黑衣人心中一驚,正欲循聲望去,不料卻被一記突如其來的重拳擊中了面門,整個人徑直飛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裴書謹睜眼望去,隻見一位身着布衣簡裝、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立于眼前。
他活動了兩下手腕,一臉鄙夷地朝着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哪裡來的宵小之徒,仗着會點功夫就欺負旁人,真是把我們這些習武之人的臉都丢盡了!”
顯然,剛才出手将黑衣人打飛的,正是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
黑衣人掙紮着從地上爬起,見情勢不妙,立刻轉身欲逃。
就在這時,一位身着錦衣華服的俊朗公子忽然現身,對中年男人吩咐道:“黎叔,快攔住他,别讓他跑了!”
“是,世子!”中年男人領命,身形一閃,當即便如一陣風般追了過去。
借着頭頂的月光,裴書謹看清了那位錦衣公子的面容,心中陡然一驚。
原來,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思齊書院的同窗,應國公世子,程霖!
裴書謹感念其恩,本欲起身向他道謝。
然而,他身上多處遭受重創,傷勢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動作便會疼痛難忍,幾次嘗試都未能站起。
“裴公子,你怎麼樣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聽得裴書謹心中倏然一動。
他循着聲音擡眸望去,隻見一位身着鵝黃色襦裙,頭戴碧玉钗環的少女正一路小跑着朝自己奔來。
少女容色清麗,面若銀盤,膚如凝脂,一雙似水明眸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清澈明亮,宛如不染塵埃的仙子一般,令他見了不禁微微失神。
竟然是她!
裴書謹喉頭微動,尚未來得及言語,少女便已蹲下身來,仔細查看他的傷勢。
當看到他手背上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時,程萋萋心頭猛地一緊,不由驚呼道:“呀,你受傷了?”
裴書謹不願讓她看到自己傷口的狼狽模樣,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身後,故作輕松道:“小傷而已,程姑娘無須擔心。”
然而,程萋萋卻完全不吃這一套,不由分說便将他的手拽了出來,借着月光仔細查看。
隻見那傷口的形狀猙獰可怖,鮮血混雜着粗糙的沙礫附着在翻起的皮肉之上,形成一道道駭人的血痕,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程萋萋目睹此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頭湧起一陣莫名的痛楚。
傷勢如此嚴重,竟還逞強說無事。
她不忍再看,輕輕将他的手放回原處,随即轉身步入馬車,取出一個雕刻精美的木質藥瓶,遞給裴書謹道:“這是金瘡藥,治療這種傷很有效的。”
裴書謹怔了片刻,伸手接過金瘡藥,輕聲道:“多謝。”
他從未料到,自己再次碰到程萋萋,竟然是在自家門口的巷子中。
更未料到,她會如此關心自己的傷勢,還将如此名貴的金瘡藥贈與自己。
這讓他不禁産生一種錯覺,似乎每當自己陷入困境時,她總能及時出現。
是巧合嗎?
或許是吧。
接過金瘡藥後,裴書謹并未立刻處理傷口,而是掙紮着想要站起身,感謝程氏兄妹今日的援手。
然而,他身上的傷還是太過嚴重,以至于根本使不上力氣,幾番嘗試均以失敗告終。
程萋萋見狀,頓時心生不忍,下意識想要去攙扶他。
“咳咳!”
一旁的程霖察覺到妹妹的舉動,連忙輕咳兩聲,不着痕迹地制止道:“萋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