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謹循聲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兩名年紀相仿的少女正相攜而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着淺藍長裙,氣質溫婉的少女。
剛剛那聲“爹爹”,應該就是出自她之口。
而在她身後,還緊跟着一名身着碧色襦裙的少女。
少女眸光清亮,姿容清麗,頭頂的雙環髻随着步履微微搖動——正是先前挺身而出,替他解圍的程萋萋!
顧子興見狀,揚眉笑道:“難道隻允許你們這些年輕人湊熱鬧,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行嗎?今日這出好戲,若是錯過,豈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說着,他将兩名少女拉至身旁,轉而看向裴書謹,逐一介紹道:
“給裴小友介紹一下,這是小女清漪,這位是友人程尚書之女,你們都是思齊書院的學生,說起來也算是同窗,正好借此機會認識認識。”
顧子興并不知道裴書謹與程萋萋早已相識,隻當今日是初次見面,故而将她一并介紹了。
而裴書謹為了程萋萋的聲名考慮,自然也不會透露兩人早已相識的事實,隻略微點了點頭,如同初見那般,規規矩矩地向二女躬身行禮:“見過顧姑娘,程姑娘。”
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目光再次落在程萋萋身上。
“方才多謝程姑娘出手相助,裴某感激不盡,日後若是有用得上裴某的地方,姑娘盡管開口便是。”
看着裴書謹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程萋萋略微搖頭,莞爾一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不過說起這個,我正好有一事,想請裴公子應允。”
言罷,她從袖中取出一卷宣紙,捧在手心,擡眸望向裴書謹道:“公子這篇文章寫的極好,我看了甚是喜歡,不知公子能否割愛,将它贈送予我?”
裴書謹聞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抿了抿唇,溫聲應道:“自然可以。”
今日他能保住這篇文章,全靠程萋萋仗義相助,因此對于這個小小的請求,他自然不會拒絕。
“那就多謝裴公子了!”
得到裴書謹肯定的答複,程萋萋眼中立刻盈滿了笑意,像是得到了什麼珍貴的禮物一般,眸光盈盈,笑容明媚,再配合上她白皙圓潤的臉龐,看起來更顯可愛動人。
裴書謹見狀,忽覺臉頰一熱,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直視少女的眼睛。
看着兩人一個歡喜,一個腼腆的樣子,顧清漪眸光輕轉,眼底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難道,她和這位裴公子……
因長期病居家中,顧清漪養成了心思細膩的性子,善于從細微之處洞察人心。
她記得,在今日之前,程萋萋還從未為了一個男子,這般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過。
她對這位裴公子的事,似乎頗為在意。
而這份在意,與之前她對蔣譽的那種近乎癡迷的崇拜,似乎又有所不同。
這般想着,顧清漪的眼神愈發變得微妙起來。
看來今日之事,背後一定隐藏着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
待會兒等父親走後,她定要拉着程萋萋,好好盤問清楚!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陣厚重而悠遠的鐘聲自遠方響起,宣告着午時已至。
衆人期盼已久的流觞宴,也将正式開始。
聽到這鐘聲後,顧子興長歎一聲,一臉怅然道:“我得走了,大理寺還有許多事務等着我處理呢。”
顧清漪聞言,臉上頓時流露出不舍之情,出言挽留道:“流觞宴就要開始了,爹爹不能用過午膳再走嗎?”
卻見顧子興搖了搖頭,語氣頗為無奈道:“我今日抽空來此,已是忙裡偷閑了,若再不回去,難免被人說我怠慢公務,疏忽職守,到時候被禦史參上一本,可就不好了。”
見顧子興去意已決,曹羨之雖滿心不舍,卻也隻得拱手作别,“既如此,那晚輩就不多挽留了,顧大人慢走。”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效仿曹羨之行禮道别。
“爹爹慢走。”
“世伯慢走。”
“顧大人慢走。”
目送着顧子興離開後,曹羨之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面前的三名學生上,語氣溫和道:“流觞宴在湖對岸的曲水亭,咱們這就出發吧。”
“好!”
兩名少女聞言,臉上頓時溢滿了期待之色,緊跟着曹羨之的腳步離開了複廊,往曲水亭方向行去。
察覺到裴書謹并未跟上,程萋萋轉身回望,輕聲喚道:“裴公子?”
裴書謹正欲應答,卻忽然感到一陣毫無征兆的劇痛自下腹襲來,瞬間傳遍了五髒六腑。
察覺到身體的異樣,他臉色微變,迅速扶住一旁的廊柱,竭力穩住身形,不讓自己因疼痛而失态。
但那清瘦的身軀還是不受控制地佝偻了起來,仿若被狂風摧折的弱柳,看起來搖搖欲墜。
程萋萋見狀,随即停下腳步,皺眉問道:“裴公子,你怎麼了?”
裴書謹強撐着搖了搖頭,本想說自己無事,可下腹的疼痛卻愈發強烈,猶如刀絞般淩遲着他的五髒六腑,連說話都變得異常艱難。
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黑,一口鮮血猛地噴湧而出,濺落在在廊外的草叢上,洇染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