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反問，“那個‘人和創造生物融合’的提案，為什麼會被廢棄呢？”

這個問題可謂一針見血的關鍵，或許白袍能更詳細解說這提案廢棄的原因，但是阿光有自己的理解，更通俗易懂些。

“越是長壽的種族，新生兒就越是稀少，我們本身就在這顆星球上生死輪回，活着的人多了活得太長了，那待在星海裡等待輪回的靈魂自然就少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一批得高望重的教授自願放棄生命回歸星海，第二年，經統計，新生兒就比原本多了些。”

“至此，這就成了傳統，覺得自己完成了目标的人類就會回歸星海，成為生命循環往複的一部分。”

阿光面無表情搓了搓赫爾墨斯低垂的蛇頭，這家夥始終對自家老師卸任法丹尼爾之職就回歸星海的事接受不了。

“但是，情況并沒有好轉，随着越來越多出色的創造生物出現，它們擁有靈魂的機率也大大提高了。”

這下，就連自閉在萬魔殿的單純的紅發獄卒也懂了。

擁有靈魂的創造生物變多，那麼變成新生兒出生的人類就會變少，以這個前提來看那個關于‘人和創造生物融合’的提案。假設成功推行，那麼人類和創造生物融合之後的新個體變多，整個星球的人類會大幅度減少，甚至回歸星海的生命也會減少，長此以往，沒有新生，種族離滅亡也差不多了。

“總之，這個提案的前景很糟，拉哈布雷亞不得不将它廢棄，但是雅典娜不甘心，她覺得那就是她畢生的追求，為此她對拉哈布雷亞發動了熱烈的愛情攻擊，終于在把那個注定過勞死的家夥拐上床之後，拉哈布雷亞對妻子松口了。”

紅發獄卒眉梢有些别扭的擰起，他沒想到他父母的愛情居然是這樣的，聽起來好像是母親死纏爛打糾纏父親就為了一個已經廢棄的提案，稍稍有點幻滅呢。

“萬魔殿就是拉哈布雷亞為雅典娜準備的實驗場，同時也是監禁她的監獄，他們約定，一但雅典娜與創造物融合後失控就會毫不留情殺死她。”

紅發獄卒緩緩瞪大眼，他好像預感到母親死亡的原因了。

“真正開始融合實驗之後，副作用就出現了，最嚴重的是排他性和基因返祖。前者是指不是自己魔力生成的創造生物無法與自己的力量共存，後者是指生物創造出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基因定型，不管後期有多少改良，融合之後，那具身體都會返祖到最原始的基因，畏水，怕火，恐黑，懼光，應有盡有。艾梅若蘿絲告訴我，自從開始這個實驗之後，雅典娜的就診記錄差不多和現任阿謝姆持平了。”

意外聽到同事的名字，白袍的特彌斯揚起好看的眉，明明有關雅典娜的所有事情都被拉哈布雷亞封鎖了，他一直奇怪光之戰士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原來如此。

“雅典娜的實驗就此擱置了一段時間，直到拉哈布雷亞為了哄郁郁寡歡的妻子開心，帶她去參觀了天外來客的聖石結晶，研究出了黑蛇聖石。”

“黑蛇聖石可以放大持有者的執念——這點拉哈布雷亞應該不知道——也可以召喚出形似創造生物的異魔，而異魔，完美解決了融合實驗的各種副作用。”

“‘有了黑蛇聖石的雅典娜好像變了個人’，這是拉哈布雷亞的原話，她瘋魔般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在完善自己的實驗，就算讓她昏迷，也隻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拉哈布雷亞果斷沒收了雅典娜的黑蛇聖石，并将其封印了。”

“因為這件事，雅典娜和拉哈布雷亞吵了一架，并開始了冷戰。而為了哄妻子消氣，拉哈布雷亞上至親朋好友，下至路人學生問了個遍，終于決定了和好的禮物，一具融合了他們雙方基因的備用身體。”

紅發獄卒不敢置信，張口結舌，但還是抵不過求知心，哪怕聲音都在抖，“難道那個禮物，就是……我？”

阿光冷酷無情的點點頭，更加冷酷的告知了他一件事，“根據上任艾梅若蘿絲的記錄，那具為雅典娜準備的備用身體其實是女性幼童，但是雅典娜笑盈盈收下禮物後，卻當着丈夫的面把那具身體解剖，剔除了屬于自己那部分基因，再縫合成為小男孩。”

很顯然，這次和好失敗了。

明明沒有任何記憶，紅發獄卒卻好像真的感覺到有刀子在骨肉裡劃過，頓時臉色難看的抖了抖。

“這件事發生後不久，雅典娜不知從哪兒撈了個靈魂塞進那具身體，細心教導，然後帶着那孩子光明正大跑去國會議事堂找丈夫，衆目睽睽之下，那孩子昏昏噩噩叫出了父親，把拉哈布雷亞吓得都從議會上跑出來了。”

很明顯，這是雅典娜的報複。

紅發獄卒好像受打擊過頭了，身體晃了晃，扶着廊柱才站穩。

他本來以為他隻是個沒遺傳到父母優秀的普通孩子，沒想到他居然隻是一個夫妻間道歉和好并失敗的禮物——制造他身體的是拉哈布雷亞，賦予他靈魂的是雅典娜，這樣的‘父母’算是他的父母嗎？

阿光貼心給了小孩子緩解情緒的時間，然後更加貼心的問道，“你還要繼續聽嗎？”

紅發獄卒神色複雜，咬了咬牙，發狠道，“聽！”

不知為何，明明是才見面的陌生人，明明是這樣一個将他三觀創個粉碎的荒謬故事，卻因為那人身上奇妙的親和感，硬是讓他生出了這也許才是真相的錯覺。

“這樣一個并非傳統胎宮孕育也并非創造魔法創造的生命究竟算不算一個真正的生命，拉哈布雷亞和雅典娜産生了分歧，兩人又大吵了一架。雅典娜從背後摟着被改造得和拉哈布雷亞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幼童，微笑着威脅，表示如果拉哈布雷亞不把黑蛇聖石還給她，她就讓這孩子一邊叫着父親求救，一邊往他的身體融合創造生物，直到他活生生撐裂再搶救回來。”

“事後，根據前任艾梅若蘿絲的記錄，拉哈布雷亞那段時間承受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他不但覺得微笑着威脅丈夫的妻子非常可愛，還在歸還了黑蛇聖石之後，被對方甜蜜綻放出笑容稱呼他為‘親愛的’時，仿佛又體會到了妻子在床上的可愛。”

阿光面無表情的平淡講述讓這個略帶瘋狂的愛情故事不至于讓紅發獄卒無法忍受，長年對母親養成的依賴附贈的千度濾鏡開始模糊破碎，他恍恍惚惚的想要回想自己的童年，然而記憶卻一片空白，或許他真的像這個故事一樣沒有童年。

“然後他可愛的妻子摟着懷裡空洞麻木隻會重複父親和母親的幼童，興奮的表示很喜歡丈夫送來的禮物，她會穿戴這份禮物，臨幸她可愛的丈夫。”

紅發獄卒這下完全表情失控了，他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母親要用他的身體和他父親……

“哦，你的反應跟拉哈布雷亞當時一模一樣，據說那時候他們又吵了一架，這次是拉哈布雷亞被氣走了，開啟了單方面的冷戰。”

聽起來拉哈布雷亞還沒瘋得過份，紅發黑膚的獄卒想，但長年對父親養成的惡感讓他憋不出一句好詞。

“然後呢？”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的紅發獄卒禁不住催促，故事卡在結尾不上不下的很難受啊。

“沒有然後了，這就是結局。”阿光瞥了眼那個因為父母愛情故事一驚一乍逐漸脫敏的紅發少年，既然目的達到了，他也懶得再說更多。

“我從艾梅若蘿絲那裡聽到的故事就到這裡，那是拉哈布雷亞和雅典娜最後一次争吵，之後拉哈布雷亞再去萬魔殿見雅典娜時就殺死了她，報告上的死因是失控，具體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

紅發獄卒有點失魂落魄，這麼平淡的結局有點配不上那驚吓了他小心肝的愛情故事。

“你懂得好多。”紅發獄卒那點崇拜又跟着好感刷上來了。

“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會想要了解那個地方的一切不是很正常嗎？”阿光将手上的碧青小蛇扔回小藍鳥懷裡，揮開在他肩上閉目養神的神龍跟寵，取下背後的龍槍。

“還有。”龍槍再次輕敲上紅發少年的頭，這次帶着長輩般親昵的意味，“世界那麼廣闊，你不覺得出去看看比你現在自我封閉在萬魔殿這個狹小的圈子更好？”

“你會和我一起嗎？”紅發獄卒幾乎是下意識反問。

阿光突然笑了，被童言童語逗笑的，那是一個很淺很淡的笑容，卻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你是離開引導就飛不起來的雛鳥嗎？”

感覺幹了蠢事的紅發獄卒面紅耳赤，幾乎要無地自容，被戳中的少年心在躲閃移開的視線中暴露無疑。

阿光推開了隔離三頭怪鳥和回廊的大門，沸騰的龍血将整支龍槍染上紅光。

“去向拉哈布雷亞詢問我的身份，然後期待奇迹。”

已經被傳送到菲尼克斯專用撕殺平台的光之戰士留下了最後的明路和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