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隔音效果很給力,樓璆根本沒聽到對話,但幻夢裡的莫裡斯家主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有點深,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剛踹門就聽見對方那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又在斥責歲徊。
幻夢與現實重疊,樓璆在夢裡憋了十年的火氣一下子沖上頭頂,将歲徊拉至身後,自己直面福爾金。
福爾金雙手交疊支撐在手杖杖頭的半圓紫水晶上站起,不動聲色打量面前昳麗的青年。
青年神色倨傲,樣貌是見慣了美人的莫裡斯家主都驚歎的漂亮,利落高馬尾因為沖得太急散落幾縷碎發在臉頰兩側,配着墨綠底金穗紋的披風,矜貴中又帶着一絲跳脫的少年氣。而他手腕纏繞着看似尋常,實則隐隐透着恐怖能量波動的珠串,瞬間逼退了他的信息素壓迫。
福爾金沒有錯過露出的念珠上一閃而過的符文——與議政殿正殿高懸的圖騰絲毫不差,皇族的象征。
還和歲徊如此親密,那他的身份自然昭然若揭——“三殿下,羅塞爾不敬尊長,我出言訓誡也是為了他好,免得日後不知尊卑禮數失了分寸,對您也是有益無害。”福爾金的話表面挑不出什麼錯處,态度也看似恭敬,但其中隐藏的機鋒樓璆哪裡能聽不出來,這是當他傻,在給他上眼藥呢。
“莫裡斯家主,你這話說得可真是漏洞百出。”樓璆微微側身,擋住了歲徊的身形。
“第一,你的消息委實不太靈通,父皇在冬祭盛典已昭告帝國,正式冊立孤為儲君,你卻稱呼孤為三殿下,此為你失禮在先。第二,歲徊作為孤唯一的伴侶,未來的帝後,隻有尊,沒有卑。你,卻對他指手畫腳,此為失言在後。”樓璆說得漫不經心,卻自有不怒自威的氣勢,“莫裡斯,你不僅對帝國的太子有意見,還對太子妃出聲呵斥,是在挑釁蟲族帝國嗎?!”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福爾金臉色微不可查地一僵,這罪名他可當不起!不是說雄蟲大多暴虐無腦嗎?
福爾金不得不重新評估眼前的蟲族,擺正姿态,恭敬帶了幾分真實:“太子殿下,于情于理,在下作為羅塞爾血緣上的Alpha父親……”
還于情于理,樓璆内心冷笑,我看上去很像是會聽别人講道理的蟲嗎?他是不是對雄蟲有什麼誤解?
樓璆可沒有慣着除了歲徊以外的人和蟲的習慣,直接擡手示意他閉嘴:“莫裡斯先生,看來你記性也不是很好,需要孤提醒一下——兩個月前,兩國會談,聯姻協約上清楚地寫着,蟲族帝國十二星域,你要來了莫裡斯家在除臨近深淵的三個星域以外,其他九個星域免除一切準入條件,降低五成稅率等經濟/特/權。”
“蟲族方不僅同意了,還增補了不少,但有個條件,而你,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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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裡斯當初提出的“聘禮”遠不止樓璆說的這些,其獅子大開口的程度一度讓負責外交的賀遠風和專管财政的錢坤二蟲懷疑這不是兩國聯姻,而是帝國戰敗要簽訂某種喪/權/辱/國的條/約。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最後在沉默中變/态(真,變,形态)的二蟲選擇了搖人,老元首和蟲皇。這二位看者臉色扭曲還半蟲化的二蟲不明所以地被拖到會議室,然後一起面面相觑。
知曉内情的三蟲一人相顧無言,最後還是司源忍不了窒息的氛圍,問了莫裡斯一句:“你是打算賣/孩子嗎?”
司源當然知道福爾金·莫裡斯有聯邦主星大部分權貴Alpha的通病,冷血,專斷獨裁,利益至上,将omega看做工具。也在後來了解到莫裡斯從那個孩子十幾歲起就利用他吸引其他權貴而獲利,并遴選家世出衆的Alpha,允許他們進入玫瑰莊園與之接觸。
而眼下,兩國深入交往勢在必行,聯姻必須要由他們開這個頭。對方是蟲族唯一的雄蟲皇子,星際之内都少有權勢财富能與之相比,而被選中的是他的子嗣,怎能不讓他抓住機會,撕咬下足夠令他滿意的肥肉?
莫裡斯家主面對老元首的質問并不感到羞恥,甚至很理所當然承認了:“也可以這麼說。嫁出去的omega潑出去的水,我花了這麼多精力财力培養他,自然是要賺回本的,明碼标價,錢貨兩訖。蟲族若覺得不合适還可以再商談。”
賀遠風感覺自己因為職務,已經夠見多識廣了,但現在還是被刷新了認知下線:“可他是一個人,不是商品!”
樓客打斷了他們的争執,冷冰冰道:“不用商談了。你的要求中,降低九成稅率改成五成,原有三顆資源星基礎上再加三顆旅遊星,禮單中所有再加一成。也不需要你準備嫁妝,蟲族自有安排不會委屈了他。”
司源意識到蟲皇想說什麼,但顯然眼下這個局面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但從此以後,莫裡斯先生,你不得再以那孩子父親的身份自居。他若願意和你們來往,那随他意,他若不願意,你不得打擾他今後的一切。”
福爾金·莫裡斯當時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對,蟲族雖然成年雌蟲雄蟲多有摩擦,但無論貧富尊卑,對幼崽是出名的愛護,看不慣他也是正常。再加上歲徊是罕見的S級,還是聯邦世家中唯一适齡的蝴蝶精神體擁有者,便并往深處想。
“可以。”福爾金毫不猶豫地在賀遠風加急趕出來,多少帶着私人情緒拍在他面前的協議書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