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車窗被以很輕的力道敲響，歲徊晃了下頭，睜開眼，對上謝潮聲關切的眼神。

“是太累了嗎？早點休息吧。”謝潮聲才和燈塔的研究蟲接洽完畢，将歲徊帶回來的活體拍品送去分部暫時收管，一回頭發現小omega已經一臉疲色地窩在車座位上睡着了。

歲徊認床沒那麼嚴重，但長時間和伴侶分離還是會讓生理上容易情緒敏感的omega感到焦慮，已經幾天沒睡好了。

歲徊勉強打起精神，點點頭。前方司機得到指令，發動引擎，娴熟地駕駛飛行器駛入空軌。

歲徊靠回椅背，窗外黃金之城夢幻的夜景如流水劃過，星娛會前夕，大多蟲族選擇通宵狂歡，燈火如晝，很熱鬧。

歲徊将小被子提到下巴的位置，回想剛剛如在蒙昧的夢。

夢境的内容如霧裡看花，難以描摹具體，隻有朦朦胧胧的感覺。

歲徊看着車窗，窗戶倒映着他的眼瞳，他的眼瞳也呈現着窗外的風景的倒影。

最後似乎，是期待。

期待什麼呢？

*

“轟——”

對撞産生的巨大沖擊力掀起龐大的氣流，競技場四面八方立刻升起透明的能量罩，将沖勢封鎖在場内。

看台上的觀衆屏住呼吸，等待塵土散去。

“咳咳”

競技場上，黑色長發的雄蟲嗆咳兩聲，神色微凝。

以他為中心，方圓三米内原本堅實耐造的岩石地面已經深深凹陷，并向更遠處延伸裂痕。

在他對面，金發雌蟲把玩着蠍尾辮的發梢，背後金色的蟲翼完全展開，鋒銳的骨刺根根凸起，伴随金黑雙色的蟲紋交織彙于蟲翼頂端，像一輪不詳的太陽。

雌蟲紫羅蘭色的眼眸依舊潋滟，隻是被猙獰的半蟲化狀态淡化了妩媚，看向凹陷中的雄蟲時，眼睫下垂，遮住了神情。

“還不認輸嗎？”空将星問。

樓璆回他：“還請老師賜教。”

空将星輕嗤一聲，在場外聽來就是在嘲笑對手的自不量力。

雖然事實也大差不離。

S級雌蟲和S級雄蟲單體戰力根本不處于一個級别，論格鬥，樓璆到現在在兩位親兄長手下都過不了百招，遑論是擁有更豐富的作戰經驗的空将星。

除非他現在開啟蟲化狀态，S級閃蝶族在蟲化狀态下的毒素絕對可以将本體是黃蜂的空将星毒死幾遍，更不用說樓璆這個等級精神力，突破精神識海的防禦攪碎識海隻在一念之間。

問題是，樓璆不能。

無論是出于投鼠忌器，不能暴露身份，還是出于對方是看護自己長大的師長之一，樓璆都無法動真格。

樓璆幼年遭難，微生塵驚懼幼子夭折，精神緊繃到極緻，很長一段時間内将樓璆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但微生塵身負元帥之職，即使他蟲再怎麼理解體諒他愛子心切，過于沉湎于私蟲情緒乃至影響工作也在那段時間讓微生塵飽受诟病。

而空将星還未被認回蜂族嫡系之前就是微生塵的直系部下，從邊緣星的奴隸兵蟲到被認回前的上校，微生塵于他有知遇之恩，更别說并肩作戰近二十年的戰友情。因此，空将星雖然對小孩無感，但在微生塵分身乏術時也會協助西裡斯等從皇宮調來照料樓璆的蟲看顧一二。

發展到後來，空将星覺得病歪歪但實在漂亮的雄蟲崽子一邊哼哼唧唧委屈撒嬌一邊堅持不懈學習的模樣很有趣，便時不時教樓璆一些防身術，格鬥技，免得日後長成個禍水被強取豪奪，畢竟這種事在蟲族可謂屢見不鮮。

離譜的是，軍部和皇宮一衆蟲族都以為是微生塵為了鍛煉樓璆體質，吩咐心腹空将星這麼做的，就沒蟲攔着。可憐樓璆一隻柔柔弱弱還病病歪歪的雄蟲幼崽，愣是在親雌父回來後被發現教歪，已經有往暴力正太發展的趨勢。

可喜可賀的是，也确實讓樓璆從風吹就倒變成風吹不倒還能再撲騰兩下，為他日後研究所蹲的那幾年生涯打下不堅實但也聊勝于無的基礎。

不過正式成為師生關系，是在樓璆成年後。由于幼年期無法控制天賦常被反噬成為燈塔常客，青少年期倒黴透頂自閉在皇宮，樓璆與社會不能說脫節嚴重，但也好不了哪兒去，幾方協商後，對被安排以D級雄蟲的身份進入帝國大學，而空将星，正好那兩年有空，擔任格鬥系教授。

用空将星的話就是，一招一式全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還想用它對付我?

十分鐘後，這場沒有懸念的比賽宣告結束，樓璆擦了一把額間的汗，幹脆利落地轉身，跳下競技台。

空将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目光流露出真切的疑惑，他也沒下狠手，怎麼還是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

剛剛也是，雖然看上去很認真對待了，但空将星還是窺見樓璆平靜表面下一絲裂痕。

這孩子，今天不開心?

樓璆跳下台，去領前幾場勝利的獎品。

獎台上，淩亂放着幾十塊大大小小的治愈能量石，樓璆狀似随意地挑走了七塊，跟着工作蟲員離場。

“你的格鬥技其實不錯，前幾場都赢得很漂亮，可惜沒什麼觀賞感，連勝還被來找樂子的少主打斷了。”前方的蟲族說，“你要不考慮簽約我們競技場? 蜂族競技場雖多，但我們可是獨一份，就獎品是能量石這一點，其他小作坊可比不了巴拉巴拉……”

一直到入口處，樓璆都一言不發，隻是在光腦上點點戳戳。

【驗證成功，歡迎您下次光臨。雌蟲魏先生，再見。】

“不必了，就是來玩玩兒的。”樓璆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在光腦上電擊發送：【帶蟲清繳地下三方的所有能源石，以非法壟/斷的名義。“黑質”研究有結果立即通知我。】

對面瞬間回複：【是。】

地下三方提供的治療能量石，全部含有和密室針劑一樣的不明灰黑物質。

樓璆切換出工作欄，打開聊天框，手指停留在置頂的漸變粉蝴蝶頭像上好一會兒沒動。

上面顯示草稿未發送。

【歲歲，我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