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耳邊卻聽到了一道趨近于無的心音。
“……渴。”
“……想要水。”
蘭登将書本啪嗒一聲合上,立刻端上一杯水來到了浴室。
雌蟲仍乖乖躺在用矮桌拼成的簡陋手術台上,别說醒來,連眼睫都沒有躍動一下。
但是他的心音卻又無比強烈。
蘭登将他扶起來一點兒,将水杯抵住他的唇。
他卻緊緊地咬住牙,不肯接受半點饋贈。
蘭登有些茫然。
然而,像是一團亂麻的精神力波頻裡,有一段最為活躍,蘭登攥住了它,嘗試着将自己融入進去。
這也是他第一次“入侵”他人的精神海。
蘭登走進了一間無比黑暗的房子。
牆角蜷縮有一名雌蟲,他傷痕累累,用僅剩的一片殘破的翅膀護住自己。
似乎感知到自己的靠近,雌蟲拱起脊背,顯然是進攻的姿态。
然而身體卻被手铐和腳鐐牢牢限制住。
蘭登無法前進,像是被一層透明的牆阻隔住一樣無能為力。
他對這樣的情況感到有些新奇。
就像是在玩一個全息全景遊戲,而通關成功的要求就是,讓面前的雌蟲喝下一杯水。
蘭登想,這應該很簡單。
他拿着水杯向前,卻看到雌蟲猛地擡頭,外溢的暗黑色精神力團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簡直要把他整個都給囫囵吞噬掉。
【該死的……雄蟲!】
【滾開!!!】
他不配合的姿态十分明顯,傷口因為他的掙紮而呈現出迸裂的趨勢。
蘭登有些牙酸。
他……不痛嗎?
在外面的世界,他是花了不少時間才給他上藥包紮好的,雌蟲這麼一動,仿佛讓他之前的努力都功虧一篑了。
不知道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有多大關聯,看來得找時間試驗一下。
他走上前,想要把水遞給他,卻沒想到雌蟲的反抗無比劇烈,精神圖景瞬間化成了碎片。
蘭登被擠了出來。
看來是精神海接受了,行為才會有所改變。
他隻相信他願意相信的,無論蘭登怎樣好言相勸,他都不會接受。
蘭登直起身,黑色的眸子裡劃過沉吟的光。
那如果,他認真地扮演好一隻雌蟲認知裡的雄蟲,他的精神防線會有所松動嗎?
**
他再次進入到了雌蟲的精神圖景中。
漆黑的房間裡霧氣翻湧,包裹着房間最中心的雌蟲。
“想要水嗎?”蘭登晃了晃手裡的水杯。
雌蟲擡起頭。
他盯着那一杯水,喉結上下滑動。
然後他把頭深深埋進了臂彎。
“咔嚓!”水杯撞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雌蟲不敢置信地擡起眼。
他掙了掙身體,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水……”
他可惜地望着那波動的水窪,舔了舔唇。
“不是很想要嗎?”
蘭登将水潑了過去,打濕了他的發絲。
雌蟲舔了舔幹澀的唇,水珠在他的舌尖逸散開來,涼涼的感受讓他覺得舒适。
他覺得屈辱,但是身體卻很誠實。
蘭登發現,他可以開始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他往前一步,那雌蟲隻是冷冷擡頭看了一眼,就沒有再理他。
他看着蘭登拿着水走進,閉上了眼。
他能預料到的最好的結局,就是被潑上滿頭滿臉的水。
蘭登開始慢慢靠得更近。
因為他一直不擡頭,所以蘭登握住了他的發絲。
那柔軟蓬松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想要揉兩把,但是他忍住了。
水杯怼上了他的唇,清澈幹淨的水流流入了他的喉嚨。
就像是在陽光下暴曬了一月的幹裂麥田遇到了一場難得的甘霖,雖然他想要掙紮,但是喉嚨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吞咽了起來。
蘭登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微微笑着看向臂彎裡安靜喝完一杯水的雌蟲。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