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攬過離自己最近的一位玩偶妖，輕柔地順着蛇鱗。

“諸位英雌，她們原本是我最心愛的眼鏡蛇玩偶，可是在刀姨的惡手之下……”

踏血稍作停頓，繼續道：“她們竟然成妖了！

“老英雌們應當知曉，強行幹預成妖過程，曾經給我們妖族帶來了很多不必要的争端。

“提及此事也不是為了索要賠償，她們自成妖開始，便不再是本王的所有物。她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抱負，本王今日，僅僅是想為她們讨個說法！”

踏血輕輕松開玩偶妖，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而後轉過身來，以川劇變臉的速度，挂上一副冷酷面容。

“姜！一！刀！”踏血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語氣變得激烈而憤懑，“你明知她們已成妖，竟然還敢虜役她們！你良心何在？”

而後正對群雌，慷慨激昂：“如此用心閹惡，簡直令妖發指！”

群雌嘩然。

英雌丙驚呼一聲：“好嚴重！我們該說什麼？快給我點台詞！”

“在編了在編了，你等等吧。”英雌丁随口應付道。

“時不我待，趕快說點什麼。”

“點什麼，點什麼，點什麼……”

“算了你還是别說了。”

……

踏血很享受群雌的議論，哪怕這些議論完全跟母題無關。而玩偶妖沒見過大場面，開心地直撓腦袋，這一撓可了不得，尾巴和腦袋挨挨蹭蹭，掉落幾片鱗屑。

玩偶妖們的蛻皮速度果然比蛇族快上許多，踏血眼疾手快地将寶物接住，放到自己的随身糧食庫。

眼見氣氛烘托到位，踏血率先發難：“姜一刀，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喧嘩之中，姜見淩歎了口氣，真誠開口：“諸位英雌，請聽我一言。”

群雌漸漸安靜下來，其一是因為姜一刀聲名遠揚，她們願意傾聽她的誠摯發言。其二是因為，她們裝模作樣地議論了幾個回合，早已沒台詞可說。

悲情的背景音樂響起，姜見淩給發言定好基調，再熟練地吐出一聲歎息。

“唉↘→↘→↘→

“在我的家鄉，沒有人願意出賣自己，違心幹着無聊透頂的活計，因此，家政服務頗為昂貴。

“人界各行各業薪酬統一，隻有家政行業，時薪兩百起跳，上門費、服務費、咨詢費、規劃費、精神損失費等等費用另算，根據1037年的統計數據，家政阿姨每月接兩單，就能入賬五千上下，跟其它行業的月薪持平。

“但在高薪的背後，卻是大家想不到的煩悶和暴躁。

“我有幸采訪過一位退休的家政阿姨，她告訴我，金錢買不來自由，更買不來快樂，接一次單，她需要在家裡待上數月，才能恢複能量。

“我由衷希望，有朝一日，家政阿姨能放下重擔，在陽光下馳騁，聆聽自然母親的呼喚。”

·

聽到這裡，氣氛組不負蛙望，發出第一道駁斥：“不對！人界的《全能家政王》都已經出到第100代了，裡面家政阿姨過得好快樂好快樂！”

《全能家政王》是風靡二界的現實向遊戲，它以城市規劃為母題，縫合了探險、種田、抽卡等功能。遊戲開局時，主角意外繼承了遠方阿姨留下來的十億鑽石，變身成世界首富·不用工作版。

在人界，最有錢的不是各大商企老闆，而是大大小小的家政阿姨，該系列遊戲以此為切入點，完美複刻了家政阿姨的财務狀況，還有愉快的工休時光。

沒錯，“愉快”。人界有砸錢買幸福的人，就有用一日辛苦換得百日幸福的人，兩撥人相互體諒，共同維系着神奇的家政行業。

但姜見淩不這麼認為，至少當她站到金雲台的時候不這麼認為。她面不改色心不跳：“遊戲是遊戲，生活是生活。”

她沒想到《全能家政王》在妖界也這麼火爆，現在看來，賣慘的前景不太樂觀，她絲滑切換到下一個方案。

“将心比心，沒有人願意寄人籬下，成為别人的虜隸，任人予取予求。

“因此，老師從小教導我們，要自力更生、自食其力，這樣不僅能減輕家政阿姨們的負擔，還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姜見淩慈愛地看向玩偶妖：“我有一個夢想，我希望所有的後輩都能自給自足，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家政阿姨身上。

“可我是第一次為妖師長，教學方式難免嚴厲了些，導緻邋遢王誤以為我在虜役她們。

“孩子們，對不起。”

姜見淩眼含熱淚，朝玩偶妖深深鞠了個躬，她演技之精湛，與某妖不相上下。

見狀，踏血冷哼一聲：“刀姨好口才，但教導妖族學習家政，着實讓本王百思不解。”

“大王何出此言？”

“我等妖族野居穴處，向來不講究家宅瑣碎之事，洞穴隻需遮風擋雨，食物隻需填飽肚子，學習那些百無一用的技能，于她們而言，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踏血緊盯着對手，“别怪本王說話直白，刀姨，你教錯了妖。”

“未雨綢缪，總有一天會用上的。”姜見淩意有所指，“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幫别妖打掃洞穴。”

“哈哈哈哈哈！”

踏血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語帶鄙夷：“我就沒見過需要請家政的傻妖。”

“……”

姜見淩怔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半個月前雇傭我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