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們試過多少次結契？”禦豐咂咂嘴，努力引導迷途的後輩。

白莫陷入沉思。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禦豐眉毛一挑，“你們不會試過一兩次就放棄了吧？”

“……别吵，”白莫沉吟道，“我正在數。”

她坐到茶幾邊，虛空搶過禦豐糧倉裡的瓜子，耳朵一堵，開始排兵布陣。

十餘位瓜子為一組，重複操作三十次，再一口氣吃掉。

圍觀群衆沒見過這陣仗，隻當她不好意思透露寥寥無幾的結契次數，需要靠嗑瓜子來緩解尴尬。

她們耐心等待着，等待着，最終等來了白莫确信的答案：“39270。”

“？”

“保守估計，39270次。”白莫很嚴謹。

禦豐呆若木雞，好半晌後，她才掏掏耳朵：“多少？”

白莫重複道：“39270，姥，你耳朵不是挺靈光嗎？”

據傳，抽紙妖前幾日路過芒果園，嘀咕了幾句，都被耳尖的禦豐捉住，熱心輸出了一刻鐘。

“是挺靈光的。”禦豐點點頭，又瞪大雙眼，“不是，别打岔，你他爹的有病吧？沒事結那麼多次契幹什麼？”

“姥祖曾經說過，結契若不成功，再試上百次也是徒勞。”白莫如實陳述道。

“……徒勞你們還試那麼多次？”

白莫搖搖頭：“你不懂，這是我們蠱門的習俗。”

拜入蠱門後，她發覺師娘和師姐神魂不穩，難入輪回，也無法結契。

人族的魂魄在浮世泉中輪回，妖族散魂後仍能滋養天地萬物，而師娘和師姐的魂魄不似二族，今世結束後，有可能從世間完全消失。

白莫一心想幫她們穩固神魂，為此，她查閱了許多古籍，拜訪了許多姥祖，可惜仍然遺憾而歸。

于是，在修習之餘，研究聚魂蠱成了白莫的業餘目标，既然世間無此秘法，那便由她親手創造。

有目标，自然也要有對應的執行方案。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白莫面向師娘和師姐開展了一場班味十足的演講，将金蘭契選為驗證手段。

為加強信念感，師徒三人還給金蘭契取了個順口又常用的小名：你好。

話術示例：今天你好了嗎？

早好、午好、晚好，每次問好時都順手結個契，你好我好她也好。

雖然效果不太行，但結契習俗仍然給她們帶來了不少樂趣。

“既是徒勞，我們多嘗試幾次，也并無影響。”白莫講得有理有據。

“……幾次？”姜見淩疑惑道。

“小細節而已，不必在意。”白莫清清嗓子，“禦姥，有問題嗎？”

禦豐沒說有問題，也沒說沒問題，她遲疑地看着白莫，欲言又止。

“怎麼啦？”貅武幫忙推進度。

“唉。”禦豐走到茶幾旁，跟白莫并排而坐，“分我點瓜子。”

她毫不客氣地抓過一把瓜子，嗑得咔咔作響。

“講正事。”白莫叩叩桌子，提醒道。

“我姥姥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禦豐扒拉着手指數了數，“好吧我也數不清了，她曾經講過一件事。”

白莫：“跟金蘭契有關？”

禦豐點點頭：“她說，金蘭契或許有穩固神魂之效。”

“那當年，為何不告訴我？”白莫一愣。

禦豐又是一歎：“老莫認為希望太過渺茫，不如不說。”

當年，趁着白莫出門尋訪，莫放找上了禦豐，一番打探後，得知了這條既有用又沒用的信息。

她和女兒對輪回之事并不執着，在她們看來，有幸觀賞一番春花秋月、夏陽冬雪，便是不枉此生。

但她深知徒女的脾性，不撞南牆不回頭，此事若是透露出去，反而會讓白莫陷入更深的執念。

因此，她拜托禦豐守口如瓶，假裝不知道這回事。

“沒想到結契變成了日常，在千萬次的結契過程中，量變或許引起了質變。”禦豐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再加上你改過名，日行一善的善緣，說不定積攢到了她們母女身上。”

白莫怔愣許久，才開口問道：“多少次才能引起量變？”

禦豐搖搖頭：“不知。”

白莫很快轉向另一個問題：“師娘走得早，我們隻曾結過幾次契，她也能聚魂嗎？”

“‘幾次’具體是幾次呀？”貅武貼心跟進。

白莫在蠱門修習十年，而莫放大約在第五年離世，那時，‘你好’習俗還未成形，因此結契次數并不算多。

一回生二回熟，白莫這次不用數瓜子，便給出了肯定的答複：“15780次。”

禦豐再次露出牙疼的表情。

“夠了嗎？”白莫眼帶希冀。

“……我不知道，别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