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語摘下來給李蘊試戴了一下,誇她漂亮,又拿出手機和李蘊交流她新買的零食。
正式開始後,李蘊站在角落裡看了會兒,然後沒驚動任何人,悄悄離開了中藥房。
工作時間,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她來到天元大酒樓門口,這會兒拍攝現場已經搬到樓上。
李蘊和守在門口的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蹑手蹑腳上了二樓,被坐在監視器後的路澤平注意到。
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現場一片安靜,鏡頭對着祁言正在寫信的潔淨手指,鋼筆摩擦紙張,發出刷刷聲。
李蘊屏住呼吸,小步移動到路澤平身後,拿起祁言休息椅上的東西,在他椅子上坐下,又把東西放在膝蓋上。
路澤平盯着監視器看了會兒,扭過身體,從李蘊膝蓋上抽出祁言的劇本,翻到某一頁,遞給李蘊,用手指點了兩下,示意她看看。
李蘊低頭,看清内容後歎了口氣。
好吧,他還沒放棄。
這個劇本的主人是祁言,他已經提前為這場戲做好功課,兩旁的白邊裡,有他飄逸的字體,寫了一些自己設計的表演。
李蘊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瞬,随後就進入了這一頁的故事内容中。
唐恩初到陸安,在租的房子裡閉門一天一夜。
第三天終于出門,頹廢地在街上遊蕩。
陸安是鮮活的,清早有漁民和城外的農民,挑着剛打撈的新鮮魚和蔬菜來城裡賣。
唐恩對這一切都提不起興趣,隻是沒有目地地遊走。
直到一個穿着柳青色旗袍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如此熟悉。
他不遠不近跟在女人身後,看見她買糕餅,買手帕……
一路走着,唐恩跟着她進了一家面館。
他看見青色身影在對面坐下,将一碗熱湯面放在他面前,熱氣熏上來,女人的臉看不真切。
女人對他伸出了手,想要撫摸他的臉。
唐恩感覺很像她,卻也知道不是她,但這個瞬間他不願意躲開。
霧散開了,原本要撫摸他臉龐的手,改為在眼前晃了晃。
哪有什麼柳青色的身影,隻有身着黑色旗袍的,那位詭異的黃小姐。
到這,無名女人的戲份結束,李蘊擡起頭來,深吸了口氣。
這個角色在這段故事裡,隻占了不多的比重,也沒有很像樣的台詞。
但寥寥數語,卻勾勒出一個民國時期,有良好教養,舉止得體,溫婉典雅的女子形象。
李蘊心髒不受控制收縮了一下,找回學生時期,即将上講台對全班展示的緊張感。
她嗎?
讓她演這個角色?
李蘊看着路澤平的背影,心中抱有幾分僥幸,希望他說的客串,不是指這個無名女人。
監視器裡,祁言已經把寫好的信折好,放進信封裡,澆上火漆印章封口。
路澤平轉頭,發現李蘊已經看完劇本,正處于出神的狀态,于是輕挪椅子,坐到她身旁來。
“怎麼樣,這個角色有點意思吧?不是背景闆吧?”他低聲問。
幻想破滅,李蘊哭笑不得,“确實不是,但重點是,導演,這活兒我真幹不了。”
“哎呀,不難的嘛,就是穿着旗袍,在預定的路線上走一圈,”他看了眼劇本,“走位簡單,台詞就三四句,我要是個女人,我就自己去了。”
李蘊幹笑一聲,“是啊,所以幹脆找别人來演呢?”
路澤平在李蘊期盼的目光裡,搖了搖頭,“這個角色必須是你。”
沒人不喜歡被肯定,但這種非她不可的情況,榮幸是其次的,惶恐倒是先襲上心頭。
沒演過大概率演不好,演不好會被導演罵,被罵她會更沒信心,即便導演想臨時換人,也礙于面子不好直說,最終結果——丢臉丢到全國觀衆面前。
惡性循環,想想就頭疼。
李蘊思緒發散間,路澤平已經喊了結束。
祁言走過來,拿走她腿上的雜物放在一旁,問他們在聊什麼。
路澤平簡單說明情況,表達出了他希望李蘊客串的迫切。
祁言挑眉,緩緩問道:“為什麼必須是李蘊?”
路澤平不假思索道:“就是感覺會不一樣,唉,反正我有我的考慮,是為了拍好劇,你得幫我把她勸過來才行。”
祁言垂下頭看着李蘊的發頂,沒出聲。
他理解她的為難,所以不想讓她答應不願做的事。
李蘊非常不解,但她感覺到了路澤平想法的堅定,有些動搖:“不是我要推辭,隻是确實有心無力,我沒有這方面經驗,到時候耽誤拍攝是小,拍攝效果太差,導緻劇被罵才是大。”
路澤平吸了口氣:“經驗不是硬性要求,你知道有很多新人,剛來也什麼都不會,但拍出來效果不差,我導了這麼多戲,看人還是很準的。”
“況且作為編劇,能親身上陣體驗一下,不是更能理解演員演戲時的感覺嗎!”
場景光映射在李蘊臉上,她略帶冷感的五官變得柔和細膩,像是發着溫潤光澤的珍珠。
以往在劇組,她就經常找演員們聊角色,改良劇本。
親身體驗……
這确實對她有吸引力。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行嗎?”李蘊征詢祁言的意見。
祁言沒有草率地回複她,稍稍思考一下,說道:“如果你擔心的是不會演,我在旁邊,我會幫你,但最重要還是你怎麼想,不願意其實也沒關系。”
路澤平眼刀飛過來,祁言視若無睹,依舊保持尊重她意願的态度。
“呼,讓我再考慮一下吧,”李蘊看向路澤平,“稍晚再回複您?”
路澤平說:“好,希望我能聽見想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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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三顧茅廬,最終成功請諸葛亮出山了。
如今,她顯然不如諸葛亮那麼重要,路澤平這樣的大導都親自邀請了三次,再拒絕,顯然有些不識趣了。
況且,吸引她的,還有其他因素。
夜晚下戲回到酒店,李蘊在窗邊坐了很久。
漆黑的夜空裡,星星密集地閃耀着,像是畫家随手在畫布上灑下的顔料。
直到一片雲飄進她的視線,遮擋住大片星野,李蘊才回過神來,拿出手機回複消息。
雲:導演,我想我願意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