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帖全部發出去後,蕭遙已經基本複原了。
塗月溪每天早晨都會陪他到花園亦或府外的紅楓小路散散步。她也試探着問起他信中所寫何意,卻都被蕭遙一言帶過,有意避開。她看他心情慢慢好起來,不像有什麼愁心事,于是覺得是自己多想了,便沒再多問。倒是她自己,看着這些夥計織娘都有些玄術本領,她心中贊歎卻幫不上什麼忙,又聯想到自己尋父未果,不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起來,時常顯得郁悶。
蕭遙知道塗月溪從千暮城跑出來是為了找她父親的事還是金管家先告訴他的。塗月溪剛進府時,為了安全起見,他親自跑了趟宛城去查過她,她彈琴賣藝的那家茶樓不大,她在那裡待的并不久,再派人沿路打探,他發現她近一年都是四處奔波。他又派人去千暮城查她底細,找到了她家住處,并沒有發現可疑之處,身份真實可靠才徹底放下心。此外,他還意外發現塗月溪的父親塗千面,是個易顔術首屈一指、堪比形幻師的人物,隻可惜名聲一般,吃喝賭嫖,他一人就占了前三樣,别管是想換臉的,還是讨債的,找他的人都不少,也都找不着。
這一切他都如實回禀給了蕭遙,蕭遙也頗感詫異。據他所知,她母親生下她不久離世後,她父親就離家出走了。她被她外婆一人撫養長大,後來大概是在她七八歲的年紀,她父親才突然出現,每年夏季都會去看望她。她父親似乎不太招她外婆待見,這樣一個人他怎麼也無法跟塗月溪的父親對上号。他也曾問起過塗月溪尋父的進展,不甚了了,塗千裡會易顔術的本事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看着她着急,總不能袖手旁觀,就有讓金管家派人四處找找的意思。但金管家的幾句話又将他勸退了。
他說:“恕屬下直言,大家都找不到自然有找不到他的道理,他會易顔術,千面變化,哪個曉得他的真面目,玄主若有心幫她,不如等繼任儀後,一切安定下來再找也不遲。不急在這幾日。”
聽人勸吃飽飯,金管家說的在情在理,他沒有反駁,找塗千裡的事暫且放下。她心裡有事,他不能破例放她離島,這日喝早茶的功夫便解了她取靈散的藥性。
塗月溪無甚抱怨之詞,煞有介事地運了運靈氣,沒運起來,說:“我的心感靈本就馬馬虎虎,這次若是退步了,可算犧牲不小。”
“怎麼?我剛好,你便要敲竹杠了!”蕭遙看她能夠伶牙俐齒了,也跟着喜笑顔開,“我知道你一向心思都放在音律上,做琴師也是你平生所願,但要我看,身在離國,玄術總不能太差了,你感靈這麼晚,當笨鳥先飛才是,你是水性靈石,這裡又守着四溟湖,這段時間,好好利用,将你的自身玄術煉好,積蓄夠靈力早日啟靈才是正題。”
塗月溪撅起嘴,這口吻頗有家長訓話的意味,“做琴師沒有捷徑,難道啟靈也沒有?你隻管取笑我好了!我感靈晚,還不是因為姥姥她不讓我碰半點兒玄術,跟你沒得比!”
“我好人好言,哪有取笑你的意思。”蕭遙眯起眼睛看她。“啟靈的捷徑嘛,有是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信不信,你先說來聽聽。”塗月溪也眯起眼睛對視過去。
蕭遙坐直身子,念咒般,“戒疑戒妒,戒驕戒躁,戒愁戒慎,戒色……嗯……還要戒葷。”他說着,忍不住讪笑一聲。
塗月溪瞪他一眼,“你是要我剃度為尼?信你才怪!”
蕭遙連聲大笑,笑夠了才收回正形,問她:“姥姥她知道你感靈沒?這次怎麼開恩肯放你出來?她那個脾性,不會跑來把你揪回去吧!”
“感靈也是遲早的事兒,她倒沒說什麼。我也好些日子沒往家中去信兒了,這邊的情形,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不打算跟她說。等找到我爹就回去。”一說到她爹,愁雲複來。
蕭遙看得出來,這件事一日沒個結果,她嘴上不說,其實日日不得安心。他現在是移幻師了,繼任儀是所有人的大事,他擱不下,但他心裡的大事卻是她,再難辦,也得先給她個定心丸吃。
“找你父親的事包在我身上!你隻管放心!”他拍了拍胸脯,然後拽起她袖子,“走!去園子坐會兒,我讓你開開眼!”
塗月溪不好煞他風景,隻管跟了去。到了荷花池,兩人在亭中坐下,早有人擺好了幾碟精緻小果,蕭遙摒去了下人,鄭重其事亮出寶物。塗月溪見奇不怪,認出是瑚光銀葉,未及她問,蕭遙一揚手将它抛到了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