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塵風逐雪 > 第122章 神音

第122章 神音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下元夜,癸虛山玄通大殿外肅穆非常。高台之上的靈壇水霧缭繞,四面長杆掌天燈,置樂設座,中間天池設舞。月出,太、少靈司同熹王一起焚香、祭酒,攜衆人跪拜。

禮畢,神樂起,鐘鼓鳴,四維靜若遠古洪荒,聽得萬千鳴響中有萬物初始之聲,風起時,禮樂漸低,檐下風鈴叮叮當當,靈壇之上傳來神音,聲柔氣剛,綿延如水,又如月光般傾瀉而下,彌散開來。雲霧隐約中,塗月溪赤足而來,背靠如盤藍月,舞姿飄搖,随心舞來,于粼光點點的天池中恰似那明鏡中波動的水。風輕草動,雲止人歇,這一刻,她人如其名,涉水攬月,輕喚古老的神明。

巫女的神通,不在靈力玄術,而在召喚神明。天選巫女質純心誠,淺唱低吟的頌歌,于神靈聽來卻是凡夫俗子的苦厄。她替世人訴盡諸般煩惱,神明受其感召翻山越嶺而來,所經之處有神迹顯現,萬丈深潭現冰融水瀉之狀,寂靜山谷傳驚濤駭浪之音,或有驚雷三響,或有龍影騰空,祈來祥瑞,消災解厄,萬靈得福,巫女有功。

塗月溪非衆望所歸,然巫咒一出,八方回響,在場衆人一個個不禁都對她巫女的功力有了幾分期許,就連韶太後也在那靈壇中恍恍惚惚似看到了水神的影子。他們屏氣凝神,側耳傾聽,初獻之曲定音,山下有轟隆隆的響動。那是寒潭冰破的聲音,是水神到來的征兆。有巫侍傳音。

“水神大帝,賜——,風調雨順,拜——”

韶太後恍惚了一下,這等莊嚴時刻,容不得她喊停,更甭想去那靈壇上把巫女揪下來挑肥揀瘦,她瞥了眼義王,他早已做出表率跪了下去,熹王站于二人中間,慢了半拍,也跟着跪拜,韶太後不敢造次,塗月溪通靈了神明,她也該對她另眼相看些,于是乖乖拜伏。

山中祭神拜禮的鼓樂未息,巫女的吟唱穿雲駕霧從癸虛山頂回蕩開來。蕭遙躲在深潭附近的林中,親眼目睹着寒冰潭瑩光閃閃的冰面漸次裂開,心中也不禁驚歎。寒冰潭受古老的玄術所控,若非真有神力,這世上是沒有任何人能破得了的,就算是他,也隻能破其三分。他靜靜地等候着,裂冰繼續消融着,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迹象。站在岸邊的兩個巫侍也跟着手舞足蹈着,迎接水神的大駕光臨。

轟隆一聲,瀑頂一塊巨冰傾瀉而下砸入深潭,激起水花冰渣四濺。蕭遙看準時機,吞下一粒靈丸,縱起隔空術,将無關人等困入假象之中,随即縱身躍入寒冰潭,潛入潭底。他運足氣護住心房,氣血在十二經脈中漸緩,他的整個軀體由内而外冰塑起來,奇經八脈忽閃着微弱的光,他動了動手指腳趾,感覺渾身長滿了冰刺,這種感覺前所未有。他晃動腰肢,一口氣遊了一大圈,如一條神龍般在水中來去無蹤,所經之處滴水成冰。喘息間,身後漾起一股暖流,他回身看去,卻是被他驚醒了的銀蠱獸,它沖他眨了眨眼,蕭遙發現它被結界困住,神獸如它不會有什麼大礙,便跟它做了個向上的手勢,然後繼續飛旋而上。千尺的深潭,巫女借神力讓它由冰化水,蕭遙憑一己之力眨眼又把它凍回去了,好一番折騰,他沖出冰面,冰窟窿一合,他一飛沖天,一骨碌跌落在十裡外的山隘。

朦朦胧胧中,蕭遙仍聽得到敬神曲,他吃力地爬起來,必須要趕在送神曲結束之前将隔空術的假象撤回。他冒死掩蓋的神迹絕不是常人靈力所該觸碰,此刻,靈力耗盡還不是最打緊的,塗月溪顯現了她巫女的潛質,那他所為便是斷送了她做巫女的權利。愛一個人并不意味着要主宰她的一切,他想救她,卻也許會害了她。他竭盡所能,哪怕觸犯神靈,他也在所不惜,可是,一旦她洞悉一切,他替她所做的選擇讓她失去了放手一搏的機會,她能否原諒?

倏忽間,他記起義王所說,靈司之母與巫女不可能是同一人,既然她做得了巫女,那是不是便意味着空如雪的靈石轉生塗月溪之身隻是一種巧合,靈司之母另有其人?

他視線模糊,神智清醒,這無疑是義王想要的答案,他可以就此收手,那從此他們便要天各一邊。他做不到,吞下第二顆靈丸,靜坐,沉息,心念萬物,放任自流,隔空術悄無聲息落于暮色中,他睜開眼,迎面蹲着的火狐精探頭探腦,問他:“我看你飛這麼遠,吓得我都怕找不到你,怎樣?我來背你?”

蕭遙嘴裡都是苦味,一時間說不上話來,看看自己弱不禁風的樣子,等趕回祭場能恢複成什麼樣子,有沒有機會同易顔成他的向冷音換回來完全不敢說,他着急走,呲牙咧嘴地要站起來,腿一軟又跪了下來。

火狐精桃子見他行此大禮,以為他是顧着太靈司的威嚴,給它個面子,伸出爪子摸摸他後腦勺,和藹可親地說道:“蕭玄師不必客氣,太靈司大人允準我來接應你,你隻管抓緊我尾巴上來,無人怪罪。”它說完,鼻子在他臉上貼了貼,未等蕭遙反應過來,它已馱上他飛馳而去。

玄通大殿這邊,送神畢,徹馔,衆人移步内殿。依禮祭神之後設宴犒勞百官。熹王神采奕奕,對今日祭神之禮大為滿意,對巫女之表現也是大為感歎,心中又記得他母後對他的承諾,更是喜不自勝。人一高興,便不覺想要暢所欲言一番,剛一落座,他便開言,一說神明護佑離國,又誇氣幻師面面俱到,臨了還不忘對塗月溪出神入化的巫技贊賞一番。義王沉得住氣,面不改色坐如鐘,韶太後卻坐不住了,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一言九鼎的話。她欠了欠身,低聲提醒坐在她前面的熹王道:“王上,巫侍們還在殿外候命呢。”

熹王并未看到他母後臉上稍縱即逝的不悅之色,于是傳召了巫侍。

巫侍九人,皆出身離族,輔佐前巫女多年,鮮少露面,此番拜神祭禮,隻因巫女更疊,除一人留下護送前巫女喪事,餘下八人皆來助力。誠然,他們還有個重要的任務,那便是檢驗新選巫女能否勝任神職。塗月溪不是前巫女青鸾所選,而是她的替任付露娘指派的,在他們眼裡,她甚至可以說是一錢不值,但青鸾臨終前知曉此事卻并未說什麼,似乎是默認了,加之她今日的表現,他們對她不屑的态度也大有改觀。

入殿後,其中的巫侍之首上前一步回話,“禀王上,太、少靈司,吾等觀萬象,聽八方,有雲從海上來,降甘霖于内陸山川大地,神界門開,光芒萬丈,寒冰碎,神影現,唯有一怪事不同往年。”

“什麼怪事?”熹王問。

“融冰破咒,水流不息本是吉兆,可今年水神大帝卻好似走得匆忙,潭中的水這會兒又重新封冰了。”

在座的人一聽此言,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韶太後不失時機接上話頭,“興許是他老人家對所選巫女不滿?欺罔了神明,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這……”巫侍們猶豫着,皆不敢回話。

太靈司早做好準備,便發問道:“爾等對巫事盡知,此女能否侍奉神明,當仔細講明,不然一并治罪。”

此八人聞言吓得跪倒在地,那為首的與其他人互相看看,然後擡頭回道:“回禀太靈司,此女确有巫女之身,雖得巫女真傳,卻因非她親選,故而有不盡如人意之處,并未欺罔祖宗神明啊!倘巫女在世,首祭後她自會得其神力,但如今巫女不在了,她通靈的本事能不能有所長進,卻是……卻是猶未可知。”

“那就是說,此女巫技有目共睹,可留且暫用了?”太靈司語氣強硬地問道。

“太靈司所言極是!新巫女有功,不可殺!不可殺!”八名巫侍一同應聲回答。

連巫侍都站在義王那邊,韶太後着實咽不下這口氣,但塗月溪這個巫女肯定是做不長久了,她舒了一口氣,瞥一眼義王,淡淡一笑,改口道:“既是這樣,新巫女今晚請神有功,當得封賞。但各位巫侍也不可懈怠,天選巫女還是要出自離族,要盡快尋來。”

熹王看他們有了定論,便下旨宣塗月溪進殿,賜座上席。

他們母子一唱一和,義王少說多看,揣摩着他們是早就串通好了,而且韶太後變臉如此之快,他不免心下嘀咕,黃鼠狼要給雞拜年了,她說的封賞怕是不懷好意。

熹王倒是出手闊綽,他大手一揮,金銀珠寶攔都攔不住地從他嘴裡栽跟頭似的翻了出來,義王硬着頭皮聽完,不覺對熹王頗有些失望。塗月溪在一片啧啧的贊聲中謝了王恩,入了席。義王一聲不吭,遙遙地望着她,看她坐在形幻師司上青的旁邊,又跟着倒吸一口涼氣,但願今晚不要出什麼大亂子就好。

少頃,韶太後急不可待地把她的心腹——來之前剛被擢升為坤靈司的關大人叫了出來,讓他為今晚的吉宴錦上添花。

關宿挺了挺胸,溜須拍馬的笑在人前亮了亮,扯開嗓子說:“今夜多排的幾支歌舞,出自震、巽兩族選來的佳人。借此良辰美景,王上要親自點選異族妃子。”

他話音剛落,兩手一拍,鼓樂便奏了起來。綠蘿衫,香披帛,水紅的長袖在舞池中飛舞,一波波佳人來了去,去了回,美得好似一個人,又似乎各有各的美。熹王坐得有點兒遠,伸長了脖子卻看一眼不看一眼。義王關注了他一會兒,有些納悶兒,不知他這是看得津津有味,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好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們母子倆營造出的唯美祥和中,沒有人發現移幻師起身離席後再回來有什麼異樣。義王也沒看出來,易顔成蕭遙的向冷音從頭到尾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寒冰潭的異樣他們才沒有懷疑道蕭遙的身上。現在真正的蕭遙回來了,他進來時雲淡風輕,坐下時怒氣沖沖——哎,他這個脾氣,幹嘛要死死盯着塗月溪旁邊的司上青呢!真是一刻也不讓人喘息!熹王這邊時不時還跟他問這問那的,什麼異族妃是否要兼顧兩族平等啊?王叔認不認得這個?認不認得那個?義王根本無心回應他,草草應付他幾句,讓他自己随心選吧,不用在乎他的意見。剛打發完他,就看到司上青搖頭晃腦地在跟塗月溪說着什麼,蕭遙終于坐不住端了酒盞站了起來。

“列為玄主!”義王被逼無奈,拿起杯中酒,沖了出去,“離族世代守護泉眼,全仗震族、巽族鼎力護持,自大戰後,能有今日之繁昌,皆是你我三族同心協力。王上與我借此酒敬各位,願三族同心同德,國泰民康。”

熹王聽到說自己,豪不介懷,頗有王者本色地跟着舉起了杯,韶太後沒聽到她的名字,也扭扭捏捏地起身作态。蕭遙停在案前,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他歪着腦袋聽義王說完,瞪了一眼司上青,滿腔的怒火道盡了早就看你小子不順眼的意思,然後挑釁般将酒一飲而盡,就差砸他腦袋上。

一旁的空塵靠過去,飲完酒拉蕭遙坐下,低聲勸道:“靈力兩成的人就不要動氣了,好在塗姑娘躲過一劫,随他說什麼去,你不理他便是。”

蕭遙嗯了一聲,看見塗月溪裝作若無其事,在那邊悄悄沖他搖搖手,他點了點頭,甕聲甕氣對空塵說:“你聽他那說的什麼話,舞女變巫女,野雞當鳳凰,過了今日,看我不教訓他!”

塗月溪為了不讓蕭遙擔心,慢條斯理地夾菜吃,司上青激将她的話在她腦子裡嗡嗡響,她低頭思村半天,忽而擡起頭看向王座那邊,義王——就是太靈司——太靈司果然就是易慈畫師。

義王迎上塗月溪的目光,他想要在别人面前掩蓋住她的真實,卻再也掩蓋不住他在她面前的身份,遲早會有這一天的,隻是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并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熹王也注意到了塗月溪,他是個不拘小節的聰明人,自然曉得塗月溪作為一個新巫女所起的作用。他第一次來癸虛山,不想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一副對輔政的太後還有攝政的義王言聽計從的模樣,便變着花樣地想讓自己不同凡響。于是乎,他在心下盤算着,巫女該是他的人,今日選異族妃,要是能把巫女要來!那他這個王上才更有面子些。

韶太後看他沒了先前的熱乎勁兒,在那兒發起呆來,遂悄悄問:“吾兒可有中意的?若是看不清,讓她們近前細細看來也無妨。”

熹王想了想,記起他母後答應過他的話,便說:“她們好是好,可是品貌才情與剛剛殿外的那些仙子們比,卻是略遜一籌。”

韶太後眨眨眼,仙子?仙子不就是剛剛祭禮上那些伶樂府選出來的舞女嗎?她看着最後一支舞裡那麼多美姬在那裡轉啊轉的,眼前一陣白,似乎明白了兒子的小心思,她設的局要借自己的兒子擺義王一刀,卻不想傷了他心,便小心翼翼湊過去試探着說:“你是王上,選妃子自然要你喜歡,若是看不上,也莫要勉強,那些仙子也不是入不得北宮,那個新巫女将來也是要侍奉君王的,何況她們?”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