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王擡手示意她别動,轉而對司上青說:“酒是好酒,比宮裡面的那些還要好些,勞煩形幻師下次替我府上也釀上兩壇?”
這樣的氛圍讓司上青生了幾分顫栗,他似乎察覺出義王他們在找什麼,遂緊繃着臉笑回:“豈敢,豈敢!不日我便差人送去。”說完,他緩了口氣,使勁兒咽了一口口水,壯好了膽子又問:“義王,這邊沒什麼緊要看的,不如您還是回屋裡等着,估計船那邊也快來信兒了。”
義王沒有理由再做停留,隻好拖延時間,“我久未來此,這酒室尚未見過便毀于一旦,”他搖頭歎息,将碎瓦一扔,複問,“不知望斯泉如何了?那陰陽池是前移幻師的手筆,此來我也想看上一看。”
這是個危險的信号,司上青卻連連應好,心中卻推測,如此說來,放火的人将望斯泉的密室透露給了義王,那他們就是一夥兒的,那現在說幫他查放火之人,豈不是貓哭耗子?他于是也假惺惺道:“望斯泉入夜至美至靈,沐于月色之下對療愈義王您的新傷也大有裨益,我這就吩咐下去,義王今夜留宿之處就安排在望斯泉旁邊的雅室可好?”
義王對他的态度頗有些意外,點頭稱好。這時裡面傳出些動靜,一會兒出來兩人禀報,說裡面有個窖子塌下去了。
“就是個藏酒的窖子。”司上青隻是奇怪,身上的汗毛卻警覺性地豎起來。
義王看着來報的人驚吓的臉色,知道自己找的好事來了,遂問:“有什麼發現?但說無妨。”
“是……是坤靈司關宿大人家的人……死在裡面了。”
接下來的一幕令司上青以及在場之人皆瞠目結舌。幾個禦靈軍從廢墟中拖出個死人,除了瘦得幹巴巴的之外,身上看不出有半點兒傷痕。義王指示古清淺上前查看。她配合默契,就連臉色都如同複刻他的一般,她捂着鼻子湊上前。
“失血過多而亡。”她的眼光從他慘白的臉上掃過,同殺他時一樣,隻因他的死對義王有用,直到現在她對他都沒有絲毫憐憫。
“據面貌上看,人确實是關裴。”古清淺上前禀報。
義王沉住氣,也捂着鼻子去驗明正身,還勉為其難地在他僵硬的屍體上按了那麼幾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看着,就在他們還在想着關裴是誰時,義王突然大發雷霆道:“好大的膽子!堂堂南燭外靈使,如何慘死在此!”
司上青第一個跪地喊冤。義王卻不由分說,先将他押了去,勢要嚴查此事,當即下令搜查全府。
搜府的陣勢不小,府裡府外被義王帶來的兵圍了個水洩不通。義王坐在堂上威儀萬丈,修徒、仆侍瑟瑟發抖地被押過來,從古清淺眼前心驚肉跳地走過,她冷不防地一聲停下,令所有人都膽戰心驚。他們有的還不知道形幻師府攤上了什麼大事兒,但看這樣的陣仗,義王像個索命的閻王,心幻師如同揮刀的劊子手,他們在心裡已經斷定形幻師這下子要大難臨頭了。
古清淺查得仔細,沒有火眼金睛看破易顔易形,從他們顫巍巍的心跳中尋得些蛛絲馬迹卻也綽綽有餘。搜查的人一波波來報,除了把關裴外靈使的名号喊得跟叫魂似的,其他人證物證卻一無所獲。義王對這場安排好的表演無動于衷,直到他的親信回來向他秘密報告說望斯泉的密室查無囚徒時,他才驚愕地眉頭一鎖,發令将所有人嚴密看管起來。
古清淺被單獨叫進來,義王先問她:“你安插在這裡的暗探渾二找到了嗎?”
“沒有,”古清淺低頭回禀,“太靈司放心,他若被發現,也絕不會出賣我。他是個沒入門的弟子,就算查也查不到我這裡。”
“陸芙蓉已經被轉移走了,”義王停頓半響,拿起桌上兩支芍藥,小心翼翼遞與她,“這是在望斯泉附近找到的,有玄術痕迹,你細細查驗。”
古清淺一個激靈,猜是渾二留下,拿過來仔細端詳,芍藥待開未開,她掰開花瓣,在花蕊中找到隻垂死的蜜蜂,帶着使命般地吊着最後一口氣。
“渾二沒來形幻師府之前在山上養蜂,”她擡頭對義王說。
義王點點頭,點撥她:“借靈物傳信。”說完他示意她繼續。
古清淺心下一沉,此術非他靈石所長,當如百毒攻心,于是急急将蜂捧入兩掌心中,感應中聽到渾二倉促的聲音。
“花出白姬,蜂留人随,尋蹤覓迹,采蜜複歸。”
消息一出,蜜蜂頃刻化灰,古清淺當即回義王:“此蜂乃兩日前施術,也就是在義王您出發前,渾二将關裴的事做的滴水不漏,司上青未察覺半分,現在他去追蹤陸芙蓉下落,我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
義王沒有誇獎她的意思,問:“很快是什麼時候?”
古清淺一時答不上來。
“找不到陸芙蓉,陸林風不能盡在你我掌控,再大的罪名,司上青也殺不得了!”義王黑着臉說得很淡定。
古清淺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意,司上青若是不死,那該死的便是她了,她一個寒噤,不知哪兒來的自信,回道:“明日天亮前,還請太靈司再等一夜。”
“好!”義王回得幹巴,“倘若再無進展,以你之靈去審他,便要搭上一名血親之命,方能保你成功,莫要逼我走此下策。”
“屬下明白!”古清淺明知他話中之意是要犧牲其生母妤夫人為代價,卻并無半句怨言。
等待讓時間變得煎熬,然而,至夜幕低垂仍無消息。
古清淺不敢坐以待斃,騎上鳳鳥往山外飛去。義王躺在床上,一顆心感應到鳳鳥拍打夜風“呼——呼——”的聲音也跟着七上八下。
臨行前,他特意去問過了爾彌鏡,帶着一萬分的誠意,口若懸河地陳述利弊,又以想認陸芙蓉這個女兒的至真親情打動了它,無非是想讓它說出她被藏在哪裡。它起初确實猶豫過,但它說的暗室的位置沒有錯,陸芙蓉無疑曾被關在裡面。
然而,實在可惡!可惡啊!爾彌鏡要是不知道此時她已被轉移,義王也是萬萬不信的。他有些後悔了,興許是因為他跟爾彌鏡講了點兒假話,它才跟他耍了滑頭。他的氣急敗壞全部憋在心裡,它曾認過木堇寒做主人,奈何他堂堂義王卻輸給了他,駕馭不了三面破鏡子!現如今,先斬後奏的計劃多了些風險。司上青究竟把陸芙蓉藏到哪裡去了?他閉上眼,不管怎樣,這一次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