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隊的登貝萊、福法納、孔德在點球上不做任何的遲疑，接連破門。

你根本無法責怪葡萄牙的門将科斯塔，上一場對戰斯洛文尼亞，他發揮英勇，彌補了後防線的失誤，更是在點球大戰中接連神撲，拯救了葡萄牙，這一場也毫不例外，他的發揮依舊十分出色。

“菲利克斯，該你了。”

菲利克斯，他實在是害怕極了，盡管做了一會時間的熱身，但他感覺自己的全身涼透了，他的額頭上、鼻尖上冒出了細細的冷汗，精心整理的發型，連高高翹起的小卷毛都萎靡了下來，蜷縮在一起。

他的眼神依舊是迷茫的，他棕色的瞳仁甚至對不了焦，看着法國隊門将摩拳擦掌，勢在必得的樣子，他嗫嚅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在十二碼門前，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就像是夢遊一樣，那些曾引以為豪的天賦，他的進攻能力，短傳、内切、射門，他站在西維塔思大都會球場上領到的金童獎，一切都變成了過眼雲煙。

或許他把射門靴拉在巴塞羅那的家裡了，他害怕的不停發抖，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在青訓被欺淩的瘦弱男孩。

“爸爸，我在波爾圖呆不下去了，教練一直說太瘦弱了，其他人也不給我傳球，不和我說話，他們把球衣和襪子都扔給我，讓我去洗，每次我去餐廳的時候都沒有食物了，爸爸，我想離開。”

“小菲，你必須清楚，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份合同，你确定要離開，我不反對你的離開，我總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tough guy，就像爵爺一直教導我的那樣，當别人欺負你的時候，或許你可以試着反擊，用實力證明自己。”

“爸爸，我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可以去西班牙嗎，我想和你和裡卡多住在一起，我可以去皇馬試訓，皇馬一定會要我的，你說過的，我很有天賦。”

“很抱歉，小菲，你知道的，裡卡多遇上了一些職業生涯的瓶頸，他腹股溝的傷一直不見好。我一直忙于訓練，我想在皇馬證明自己，取得更多的榮譽。很抱歉小菲，我們可能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照顧你。”

“我會聯系門德斯，裡斯本競技和本菲卡的青訓也很不錯。”

“爸爸……”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被挂斷電話的“嘟……嘟……”，悶熱的空氣讓他喘不過氣來，14歲的菲利克斯蜷縮成一團，用雙手緊緊捂着嘴，争取不讓自己哭出聲。

“該死的那些隊友，如果他們看到我哭的話，一定會狠狠嘲笑我，蒂亞戈會罵我是個娘娘腔，把我折起來扔進基地的垃圾桶……我讨厭死克裡斯蒂亞諾了，他一點都不愛我，我讨厭裡卡多，他從不來波爾圖看我，明明馬德裡離這裡一點都不遠，我恨死他們了……”

那些蜂擁而來的記憶就像是巨大的黑色的漩渦，把人的靈魂吞噬，然後消耗殆盡。站在12碼前，菲利克斯嘗試性的小步助跑，然後射門，那一腳虛軟無力的打門，皮球直愣愣地、輕飄飄地撞上門柱。

接下來的記憶，菲利克斯有點記不清了。人總是會選擇性的将那些悲傷的、沉重的記憶封存起來，又或者遺忘掉，這無非是一種大腦自我的保護機制。

他依稀記得法國隊排山倒海般的慶祝，姆巴佩的臉笑成了一團，眼角的笑紋斜向上45度，就像是上一次世界杯他對凱恩做的那樣，毫無顧忌的，為法國隊艱辛的勝利而大笑，這讓他看上去更像是忍者神龜了。

菲利克斯決定讨厭忍者神龜，包括樂高版的。

葡萄牙人倒在了1/4決賽上，這是克裡斯蒂亞諾的最後一次歐洲杯了。

“對，就是因為我，他拿不到德勞内杯了，我輕而易舉地讓他和大耳朵杯勞燕分飛，不愧是你，做得好，小菲，因為你讨厭克裡斯，所以你才不罰進點球，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能力，什麼心态的問題，你隻是讨厭克裡斯罷了。”

明明西蒙尼讓全隊孤立他的時候，他都沒哭，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替補席上，一個人孤零零的訓練，更衣室沒人和他說話，最後去巴薩的時候，連過人也不會了，那個時候，堅強的小菲也沒有哭啊……

為什麼現在就哭了……噢，原來哭包的基因是遺傳啊，因為克裡斯也哭了，他就那麼坐在草坪上，圍了一圈的隊友，達洛特，該死的舔狗，放開克裡斯，馬丁内斯安慰着克裡斯蒂亞諾“相信我，這不會是你的最後一屆國際大賽，我們還有時間，還有歐國聯，還有世界杯，克裡斯”。

甚至連16年歐洲杯上的蝴蝶都要再次親吻克裡斯的臉龐，上一次屬于勝利者，這一次則是緻敬這一位傳奇。

“他不看攝像機，但長槍短炮的鏡頭卻追逐着他”，菲利克斯自帶嘲意地想，“貝林厄姆一定很想要這種待遇吧。”

“我依舊是無人問津，因為我變成了足壇的笑話，一個沒有任何俱樂部青睐，踢飛點球的棄子，這個世界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