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南之嗓音淡淡，清冷如玉石。

遲陵卻聽得頭皮一麻。

短暫地愣神過後，他緊緊盯着沈南之看：“你說什麼？”

沈南之出車禍了，但他的傷勢看上去卻并不嚴重。

腦袋上既沒有纏着亂七八糟的繃帶也沒有缺胳膊少腿。

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床上，隻有額頭，以及臉頰處有些不算太狼狽的傷痕。

再一聯想到中午從曲洋口中聽到的話，遲陵對沈南之的傷情大概有了點數。

他冷笑一聲：“怎麼，難道你還想告訴我你失憶了？不認識我了？”

“失憶？”沈南之微微皺眉。

他看着遲陵走近，然後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遲陵的表情不算友善。

他雙手抱胸，下巴微微擡起。

眼尾的一顆黑痣映在沈南之的瞳孔中，讓沈南之的目光微凝。

遲陵長得很好看，是看上去很乖巧的類型。

皮膚白皙，眼神清亮，睫毛又長又密。

這樣的長相，哪怕他現在面無表情，一副‘你要是敢說你失憶了，我就讓你看看我有多不好惹’的樣子，也完全不會讓人産生任何害怕的感覺。

反倒像一隻張牙舞爪，前來挑釁的……

小動物。

沈南之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片刻後，他微微撚了撚手指。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

“哈。”遲陵真是被氣笑了。

他“嗤”了聲：“編，你繼續編。”

沈南之輕哂了一聲，沒開口，卻換了個坐姿，閑散地倚靠在病床的床頭，與遲陵對視。

病房内安靜了幾分鐘。

“說話。”遲陵沒什麼耐心地催促他。

“醫生說的。”沈南之淡聲道：“雖然隻是一些皮外傷，但不排除有什麼其他的症狀，比如——”

“比如失憶是吧。”遲陵接下沈南之的話。

沈南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醫生呢？”遲陵連沈南之的一個标點符号都不相信。

“我記得這家醫院的院長是你二叔吧？沈少爺住院——”

話還沒有說完，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遲陵下意識轉頭。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一個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走進病房。

男人長相嚴厲，鼻梁上架着一副銀框眼鏡，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遲陵見狀馬上站起身：“沈叔叔。”

在不熟悉的長輩面前，那副面對沈南之時的張揚立馬消失。

遲陵非常有禮貌地和沈院長打招呼。

“小陵來了？你來看望南之嗎？”看到遲陵，沈院長有點驚訝：“你們的關系還是這麼好啊。”

遲陵：“……”

沈南之沒應聲，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遲陵。

和遲陵打過招呼之後，沈院長來到了沈南之的病床前。

看見沈南之臉上的那些痕迹，沈院長的眉頭皺得很深。

“你的病曆我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明天就可以出院。”沈院長歎了口氣：“以後開車小心一點，也就是你這次運氣好，撞在了綠化帶上，旁邊就是樹，萬一……”

“算了算了。”後面的話沈院長似乎覺得說出來不太吉利，說到一半又停下。

沈南之笑了笑：“二叔，我以後會注意。”

沈院長點了點頭。

又照例給沈南之做了檢查，确定無礙之後沈院長正準備離開，一旁的遲陵忽然冷不丁地開口：“沈叔叔，沈南之真的沒事嗎？”

“嗯？”沈院長的腳步停下。

他回答遲陵的話：“沒什麼大事，就一些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

“可是沈南之說他失憶了。”遲陵說：“他說他不記得我了。”

“還問我是誰。”

沈院長：“？”

沈院長明顯一愣：“失憶？”

他疑惑地看向沈南之。

不應該啊。

沈南之的腦部CT檢查結果并無異常，而且也能認出他，這個失憶……從何而來？

沈院長：“南之？”

沈南之面色不改：“是。”

沈南之承認了。

但他說：“其他的事情和人都記得，隻是不記得他。”

沈南之疑惑地看向遲陵：“你叫遲陵？哪個遲？池塘的池還是遲到的遲？”

遲陵：“……”

你小子。

遲陵磨牙。

裝得還挺真。

沈院長沒空理會這兩人的鬥嘴，他從身旁醫生的手上接過沈南之的各項檢查結果。

又一次看完了他的全部報告後，沈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他的眉頭皺起：“從檢查結果上來，确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南之你……”

“呵。”遲陵聞言氣焰更足：“你再繼續裝啊——”

“但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

遲陵：“？”

“腦震蕩确實會引起短暫性失憶，不過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沈院長說：“南之，你隻是忘記了小陵嗎？”

“是。”沈南之點頭。

“那就再住院觀察幾天吧。”沈院長說：“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太馬虎。明天我再給你安排一個全套的檢查。”

-

沈院長離開後，病房裡隻剩下遲陵和沈南之。

兩人平靜地對視。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短暫性失憶，隻是忘了我。”遲陵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挺有意思啊，沈南之。”

沈南之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你剛剛聽見了。”

意思是你還在多問什麼，是不是耳聾。

遲陵主動對沈南之的話進行翻譯。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