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屬下以為,這晉赭王實在是有問題。”浮生打量着橫倒在馬車内的人,說道,“且不說他設計引我們前來,若是我們沒有出現在這縱嶽山上,他又當如何。”
“單是那秦赜,當年天下誰人不知相國府被滅門之時,無一活口,怎麼眼下竟能懷疑到蘭幹頭上?”
柏蕭鶴倚靠着車輿,閉眼小憩:“蘭幹隻要有一日要運鹽,我們便勢必會動身去見虞氏,隻要出了蘭幹,他有的是辦法找上門來。”
“至于相國府,不有傳言說這秦家女公子,也逃過一劫,不知所蹤。”
浮生說:“這我也有所耳聞,還是花中郎将傳來的消息,隻是至今多年,這二人都不曾再露面,我還以為傳言有假。”
玄色大氅蓋在身上,秦祉整張臉埋在其中,獨留一雙眼,睫毛随着呼吸微動。
浮生多看了兩眼,隻覺這晉赭王身上謎團頗多。
“将軍,屬下仍有不解,如今他一個親王,單槍匹馬跟着我們行動,也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反遭挾持?”
柏蕭鶴聞言睜開眼,嗤笑一聲:“他既然敢這麼做,至少親信之中,定留有口信,若是眼下出了事,這口鍋便實打實落在了我頭上。”
“不出三日,柏蕭鶴格殺晉赭王,意圖謀逆的罪名便能傳遍中原。”
柏蕭鶴伸手捏住了秦祉臉頰,蒼白的臉精緻的像個女人,他端詳幾許,道:“這人,行事作風,陰的很。”
“咳咳…水……”秦祉大概是被柏蕭鶴這一下整醒的,發絲略有淩亂地散在耳側,清醒之餘幹澀燒灼感鋪滿嗓子,開口聲音都聽不清,嘶啞的不成樣子。
一隻手從脖頸後穿過,将人帶起身,而後溫水順勢貼着嘴唇灌了下去。
“咳咳……”水猛然灌下,秦祉一嗆咳了好半天才勉強止住,她偏頭躲開,微怒道:“你想,嗆死我…?”
“對付着喝吧殿下,在下這輩子都沒這麼伺候過人。”柏蕭鶴挑眉笑着,臉上是一貫的玩味散漫,将杯碗擱置,“這不是你的晉赭王府,有水就不錯了。”
秦祉支撐着坐起,擡起車簾朝外看去,林間景色變幻,複道兩側并不開闊,一路颠簸着,百米之外,隐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
“這是哪?”秦祉回頭問,“你要帶我去哪?”
柏蕭鶴姿态放松,支起一條腿,垂眸時耳飾碰撞發出輕微響聲:“找個人肉販子,賣了。”
“你……”秦祉皺着眉,剛想說些什麼,馬車驟然颠簸起來,而後停在了半路,将她的字音吞了回去。
秦祉再度偏頭看去,這一眼着實沒了話。
柏蕭鶴冷眼瞧着,并未出聲,于是浮生上前代為詢問:“出了什麼事?”
秦祉微微一哂,無畏的朝後一躺,卧在軟綿的羊絨褥子中,語氣嘲弄道:“買家來了呗。”
“買家?”浮生詫異地看她一眼,“什麼……”
人肉販子,這四個字兀自鑽進了腦海。
他微微錯愕看向柏蕭鶴。
“貴、貴人……”馬車外,車夫聲音都在發抖,看樣子似乎吓得不輕,“别、别殺我……”
渾厚的嗓音在外邊嚷嚷大笑着:“馬車上的人都給老子滾下來!”
“艹,這他x還是輛鑲金的馬車,肯定能換不少錢。把人殺了馬車搶走不就得了?”
“你傻啊!”有一人一巴掌呼他頭上,“坐的起這種車,人捆了要贖金不更賺?再不濟把人賣了也能換錢……”
秦祉聽到這,手指輕輕敲了敲車輿:“瞧,這不就是,烏鴉嘴。”
這人不像剛中毒受傷的,反而一臉興緻盎然。
“柏将軍,看在你我如今被綁在一條繩子的份上,聊聊?”她單刀直入,撿起剛剛沒有回信的話繼續問,“這,是哪?”
“西州昭川郡外。”柏蕭鶴說,“浮生收到情報,虞氏......”
他故作停頓,偏頭看她,一字一頓說:“遭刺殺,二百人命喪縱嶽山。”
“什麼?”秦祉驚的直接騰躍起身,“那虞倉寅呢,還活着嗎?”
“沒找到屍首,所以來昭川一探究竟。”
交易籌碼還沒擺上台子,就直接被人掀了桌,虞氏如今下落不明,秦祉心沉了下去,但來不及多想,眼前帷幔已經被刀霍然掀起。
那人厲聲喝道:“下車!”
秦祉裹着大氅,被柏蕭鶴随手一帶,跳下馬車。
面前圍了大概幾十号人,從穿着打扮上看,八成是這附近哪座山上的山匪。
領頭之人站在人群中央,手握大刀,陰翳地打量着他們。
“你的屬下呢?”秦祉唇不動聲先出,同柏蕭鶴悄悄咬着耳朵。
“沒跟來。”
“你一個蘭幹将軍闖西州昭川,連個人都不帶?”秦祉絕望的閉眼。
柏蕭鶴微微側目:“這不跟了一個。”
站在前方的浮生脊背突然發涼,不知怎麼總覺得有誰不懷好意。
秦祉攏了一下衣領,保住了身上的暖意,她身上的毒素雖解,但後勁未消,仍覺得手腳發軟。
那車夫是被花錢雇來的普通百姓,身邊能戰的,便隻剩下柏蕭鶴和浮生二人,也不知他們倆對上這幾十人,勝算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