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眼熟的很。”崔颉妙端詳片刻,說,“都邑城見過。”
“當然眼熟了。”秦祉說,“他就是徐行。”
秦祉遠遠睥睨着因污穢而看不清楚的頭顱,喃喃嗤笑:“替死鬼啊。”
遠處徐行緩緩勾唇,收回潋滟的眼,自巷尾掀起衣袍下擺上了馬車,順蘭幹北門而去,秦祉默默注視片刻,内心有了些許疑慮。
特意現身蘭幹,隻是為救這徐生?
不現實啊。
徐行這一遭究竟想要做什麼?
“這就奇怪了,我以為這徐行最多派人來救,怎會親臨此地呢?”賈文勰行至秦祉身後方,道,“主公,你覺得蘭幹相是否料到徐行偷梁換柱一事?”
秦祉回眸。
“徐氏的人甘願在蘭幹做個小小長吏?”
“隻是在下以為,他作為殷州徐氏的子弟,清縣又離殷州相近,僅是靠家族幫扶罷了...”
“或許徐氏得知消息,會派人來也說不準。”
幾番熟悉的言論赫然從秦祉腦海内一閃而過,她像是忽然抓住了什麼重點,面色凝重地思忖着,半響愕然失笑:“原來如此......”
“主公?”
秦祉回神道:“荀谌知不知曉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張珏身後的人稍微明晰了些,言賀,去派人查查張珏離開蘭幹後,是已經走了,還是在城門外等着徐行的車馬呢?”
“主公認為張珏聽命于徐行做事?”
“說不好牽扯到什麼程度,但定有聯絡。”
“若是尋到張珏蹤迹,該如何處處置?”
秦祉緩慢道:“不用理會,張珏已加入朔昭閣,他要替本王辦事。”
----
“殿下,戲可精彩?”
荀府外,親王的車馬儀仗隊浩浩蕩蕩數十米看不到盡頭,引駕儀仗由手持橫刀、弓箭的騎兵開路,旗陣後乃是随行官員,親王儀仗象辂位于其間,其後騎兵步卒随從乃至數百人,占據街頭如長龍甩尾。
象駱停于荀府正門外,柏蕭鶴倚着樹幹笑問。
秦祉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說:“當然,隻可惜柏将軍未能欣賞到那場景,簡直是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啊。【1】”
柏蕭鶴身形緩緩立直,盯着她。
“啊,是本王詞不達意了。”秦祉仿佛後知後覺,惬意地挑眉笑着,直視那雙眼,一字一頓道:“本王的意思是,血如夕陽。”
她說完,便利落地上了馬車,絲毫不在意柏蕭鶴會如何解讀那句話。
他若連這番話都聽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未免過于愚蠢,但這對她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秦祉透過車辂的窗簾朝外觀察,心道:可這人并非外強中幹,他定能明白什麼意思。
因而柏蕭鶴接下來的舉動便隻對應一件事,他是否會調頭回府,向荀谌禀告此事?
徐生被替換一事時間并不充裕,不會給他們出城後找時間傳信的機會,如果柏蕭鶴此刻轉身,那麼徐行就與蘭幹并無關系了。
柏蕭鶴動了。
秦祉下意識眯眸,他會怎麼做?
午時的陽光從頭頂落下,仿佛渡上一層金光,倒映在雙眸之中,宛如星河璀璨。
柏蕭鶴将身旁的長戟提在手中,道:“殿下已歸,即刻啟程。”
兩側騎兵開陣,将街巷閑雜人等一杆清開,百姓那邊才從斬首之中緩過神來,轉眼間又被這震撼的長龍儀仗吸引了注意。
吆喝叫賣聲在鐵蹄踏地的震耳聲中逐漸淹沒,外圍圍觀的百姓愈發擁擠,你推我我踩你,都伸長脖頸想要朝着那車辂之中看去。
兩側侍從服飾精貴從簡,面傅胡粉,面無表情之中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蔑視,旁邊鐵騎之上騎兵身着輕甲,銀光凜凜,威嚴而不可侵犯。
儀仗正中,緩緩而行的是那輛外鑲白玉黃金,内繡珠絡寶石的車辂,微風輕拂,吹動車辂前的珠簾,發出清淡的聲響,内裡流蘇帷幔靜置,竟絲毫不曾透露坐在辂中的尊駕。
“那裡面可就是晉赭王?好大的陣仗啊,咱們蘭幹王出行都沒有這等場面。”
“你如何跟人家比?晉赭在什麼地方,那是梌州!”
“南北貫通、東西毗鄰,糧草豐盈、鹽場滿地,乃是天府之國!”這人激動的揮手侃侃而談,“古往今來,那都是曆代兵家必争之地。”
“可若是如此說來,表面看風光無限,可實際上說,梌州豈不是也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