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謂的奸人是誰,可有證據?”楚湛又問。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秦祉隻覺得手腕一涼,耳邊一道溫熱的呼吸傳來,伴随低沉悅耳的聲線:“殿下。”
秦祉下意識躲了半分,偏頭望去:“你也如此覺得?”
她腕上的,赫然是柏蕭鶴左手佩戴的一串流光溢彩的瑪瑙串飾。
“那場火後,楚湛損失不算少數,他不可能坐得住。”柏蕭鶴漠然地看着木案上的膳食,道,“與其在意他們二人上演的戲,殿下你不如先幫幫我。”
秦祉莫名:“幫你?”
“那食官盯我半天了,我怕是動口酒,他都能當場勸言三百句。”柏蕭鶴擡眼,斂颚一笑,聲音缱绻,“殿下,你當然得幫幫我了。”
“殿下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哪有坐在食案前光看不吃的?”解祈安抻着脖子湊過來,“在下現在也急需進食,吃了東西才有力氣動腦子啊!”
“管那麼多。”秦祉彎唇,一連串動作行如流水,相當自如道,“酒是好酒,端壽王有心。”
她将酒樽滿上一杯,左手虛掩,側身朝地上灑去,而後重新置于食案,身後童子見狀忙上前重新填酒布菜,秦祉輕抿一口,笑道:“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2】”
而後舉樽複道:“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3】,請。”
行酒共四禮,拜、祭、啐、卒爵。
短短十幾秒的功夫,秦祉就開完了頭,禮官在旁邊倒吸一口涼氣,兩隻眼睛瞪着,眼下燕會主人尚且未開口,怎麼他晉赭王就喝上了?
“晉赭王殿下!您怎麼能…怎麼能……”
楚湛和範無畏也都沒了聲音,後者更是震驚的看向了那位儀态自如、冷淡吃酒的晉赭王,合着這人剛剛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呢?
楚湛見狀瞥了一眼禮官,示意其不要開口,自己反而笑道:“這酒不錯吧,是我特意珍藏的好酒,今個兒拿來供各位品鑒的。”
“酒是好酒,這戲嘛……”秦祉故意一頓,說,“也是好戲。”
“不知晉赭王的意思是?”楚湛狐疑問。
秦祉眼神一轉:“這不是得問範家主嗎?聽剛剛一席話的意思,可是疑心昨日兌憂書齋的火勢乃是人為,不知範家主以為,是何人作為?”
這話瞬間又調轉回來,範無畏明顯一愣,他躊躇半響,視線若有若無朝着主位掃了過去,而後仰起頭說:“昨日兌憂書齋在場之人不再少數,我以為,逐一審問下去,定有人能說出真相!”
“逐一審問?”賈文勰擡起眼,“範家主的意思,是要對在場各位王公貴族一一調查?”
他偏過頭瞧着楚湛笑說:“大敵當前,不太合适吧?”
“更何況,這事端壽王殿下已經有了決斷,你這懷疑的,莫非是殿下辦事不力?”解祈安跟着附和道。
範無畏被堵得險些說不出話,咬牙道:“賈太守,話也不是這麼說的,畢竟死的是我家的人,換做在場是誰能咽下這口氣?”
“既如此......”楚湛左看看,又右看看,清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糾結,他歎了口氣說,“範、孫兩家的公子在書齋出了事,在座各位也險些困于火中,實在是本王的問題。”
“既然範家主覺得此事有蹊跷,那麼就請範家主帶人去查便是,也好給你們兩位一個交代。”
“殿下派人查完不是說是意外?怎麼又叫範家主自己去查一遍?”
“看不出來嗎?”旁的人捂嘴低語,“這是讓範家主首當其沖呢。”
“那範家主也樂意,真要查出來和晉赭王有關系,他又要怎麼做?”
那人一愣,瞥他一眼,語氣涼涼:“要不我幫你問問他們?”
“……”
“那可有勞範家主了。”秦祉挑着食官布的膳食,笑說,“不僅是範、孫兩位公子,也是給在座僥幸逃脫的各位一個交代。”
範無畏瞧着那晉赭王雲淡風輕的臉,以及暗藏冷意與警告的雙眸,心裡油然升起點點不安。
他收斂視線,按下仿佛要撲通跳出的心,隻道:“在下自當盡力。”
秦祉盯着他看了兩秒,旋即移開了視線,偏過頭的一瞬與葛向北恰好對視,後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後斂眸淡淡品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