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挪開的一瞬,撲面而來的是被激蕩起的灰塵,嗆的人睜不開眼,秦祉忍不住咳了兩聲,手中舉着燈具,朝着漆黑一片的密道中探去。
數年不曾見日,也未有人煙,此時密道裡彌漫着一股死氣沉沉地灰土味,如枯槁深淵,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這位闖入者。
秦祉面紗圍住小半張臉,深深吸了口氣,便要往裡進,倏而手臂一沉,她回眸看去,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怎麼了?”
“一刻鐘。”柏蕭鶴說,“若是密道那邊并非輿圖上的布局,一旦發生意外,即刻原路返回。”
“多了。”秦祉笑了笑,“半盞茶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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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可真是......”張陏斜靠着憑幾,嘴角雖然笑着,可眼神卻冷了下來,“真是讓我沒有一刻安生。”
“張先生病着,屬下前來打擾屬實不妥,可如今反賊兵臨城下,阮相國望您給支個招,看看該如何抉擇?”
張陏接過小厮遞來的披風,搭在肩頭,聞言倏爾輕哼一聲:“皇宮可增派人手保護天子了?”
“是,郎中令、衛尉、中尉皆親臨帶隊戒備。”
張陏斂眸沉思幾許,複而又道:“阮相國在府内,可也有護衛?”
那人笑答:“屠中郎将相随,倒也......”他猶豫了片刻,驚疑道:“您的意思是?”
張陏不再看人,隻說:“我的話,也不上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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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阮義蹙眉呵斥,“叫你去問清楚,怎麼不明不白的就回來禀報?”
那人連忙下跪:“相國恕罪,隻是張先生确實未曾直言,屬下不知該如何應對。”
阮義的臉色陰沉地仿佛滴墨,盯着那人沉默半響,腦海中才依稀閃過了張陏的話:
“隻是臣有一點,需提醒相國,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他視線繞着掃了一圈,竟忽而察覺到了什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莫非這話,所言并非壺甲關一戰,而是......都邑?
阮義猛地從席間起身,面前小厮一驚,連忙恐慌地跟着仰頭看去:“相國?”
“叫屠玉來,情況有變。”阮義擡手一指,命令道,“叫人把張陏給本相綁來!”
這個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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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出什麼事了?聽着都邑的風聲,怎麼瞧着這麼吓人呢?”侍女手中提着紙燈,腳步輕快地從廊下經過,輕聲交談着。
“誰說不是呢?”旁邊的侍女接話道,“我剛剛偷偷從前院那探聽到消息,說是全城戒嚴呢!好像是什麼反賊要造反?”
“可若是尋常反賊,如何會鬧的這樣大?聽市井上傳,說是各路諸侯一齊誅讨相國......”
“哎!不要命了,這話也敢說?”她連忙東張西望了幾眼,訓道,“你可千萬不要再提起此事,省的讓有心人傳到相國耳朵裡,當心......”她用手在脖頸處比劃了一下,無聲無息地示意。
“那邊那兩個人!”赫然一道聲音闖入,兩名侍女手心瞬間冒出汗來,渾身僵硬地回過頭,隻見一侍衛朝着二人走過,“你們兩個,深夜在回廊做什麼?”
“這是内院!”侍女強忍着畏懼之意反駁,“你一男子如何擅闖内院?驚擾了夫人,相國定會罰你的!”
“相國如今忙的焦頭爛額,哪來的功夫去管你們。”侍衛冷笑一聲,他擡手一指,繼續說,“今夜可能會動身前往别處,一會兒侍衛會來護送,叫你們夫人準備着。”
“前往别處?是要去哪裡?是相國的命令嗎?”
“想活命廢話就别這麼多。”他威脅道。
“你是說,相國要侍衛護送我前往别處?”陳夫人穿着中衣,輕聲道,“外面可是出了什麼事?”
侍女一邊為陳夫人梳發,一邊解釋:“那侍衛說的不清不楚,我也不敢細問,隻是從昨兒個起,這城内的确亂做了一團。”
陳夫人擡眼,帶着點期許:“如此說來,若趁亂......”
“萬萬不可,夫人!”侍女連忙搖頭,“我知道夫人您在想什麼,可如今他勢力尚在,外面守衛頗多,隻憑你我一介手無寸鐵的女子又能如何?”
要命……
秦祉面無表情的平躺在榻下,看起來頗為安詳,唯有黑暗之中露出一雙明亮的眸,一眨不眨地從縫隙中盯着那主仆三人。
側着腦袋,脖子都要斷了。
聽這意思,阮義要将自己妾室今夜轉移他處。
秦祉微微眯起眸,是他過于愛慕此人,還是他也要跟着離開,亦或是...障眼法?
“……總之,夫人無論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性命才是。”那侍女絮絮叨叨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信息都無。
有完沒完了啊!
快走吧…快走吧……
窗外夜色已深,怕是即将亥時,秦祉隻覺得自己再這樣躺下去,怕是直接睡過去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