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身邊一紫一綠兩位姑娘端上果盤和茶水,颔首低眉道。
秦祉看着食案上的點心,一口未動,隻捏了一顆梅在手尖:“兌憂書齋被毀之後,春山居這邊都經曆了什麼,如今竟然半點人氣都無?”
着紫衫的點桃回道:“春山居原本就是春盈姐負責打點,偶爾會見得陸公子出面,在那之後,陸公子便關了春山居,銀錢打點遣散了各位姑娘,大家有家的就回了家,無家可歸的便求着公子留了下來。”
她目光有些哀恸:“其實哪裡還算得上家呢,像我們這樣的人,即便是有家,基本上也是回不去了,從春山居出來的女子,能活在這個世上原本就已是不易了......”
另一則,明薇忍不住落下來一滴淚,她微微偏過頭:“前些日子,我與點桃外出采買的時候還撞見了之前一同在春山居的一位妹妹......”
“她受了陸公子的錢,說着可以回家了,那麼高興的離開,我們當初甚至那麼羨慕她還有家可回。”明薇深深吸了一口氣,“可一切都隻是黃粱一夢罷了,她回去之後,街裡鄰坊都在背後說三道四,說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後來她父親承受不住,說是為了清理門戶,将人活活打死,裹着草席扔出了門。”
秦祉微微蹙眉,明明什麼都沒說,但點桃常年的察言觀色,就已經大概猜到了什麼:“殿下是不是好奇,那她的母親,去了哪裡?”
她微微笑了一下,但笑容之中滿是苦澀:“早就死了,在她失蹤後的一個月,吊死在後院的那顆樹下了。”
“你恨陸綏嗎?”
良久的沉默之後,隻聽到很輕很輕的一句話落了下來,“我不知道”,而後微風拂過,被悄無聲息地帶走,飄散在了空氣之中,變的無影無形。
“造成這場苦難的人是端壽所有上位者,他陸公子,也是幫兇。”點桃無神地盯着食案,“可若不是他,或許我們連活命的可能都沒有。”
“我們如今這個身份,活着就已經很累了,哪裡還談的上恨呢?”
“有一個......”秦祉思考了一下措詞,“複仇的機會,要不要,全在你們自己。”
過了片刻,她又道:“氾州蘭幹五大營有位屬國都尉,名為李竹啟,聽說她最近在劭關募女兵。”
前後話語并不連貫,但二人卻聽懂了秦祉的意思,募兵一事說來簡單,但端壽到韶關的這一路,單憑她們這些人,簡直難如登天,更不必說那位名聲赫赫地女将軍具體的募兵地點在何處。
她在交易。
雖然不知這晉赭王從她們這裡能拿到什麼,但她們的确沒有什麼值得失去的東西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點桃和明薇像是久久不能回神,聽到這話足足愣了半天,等反應過來時頭已經率先磕了下去:“請殿下吩咐,我等定竭盡全力為殿下做事。”
秦祉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未幾輕笑一聲,起身上了二樓:“我去歇一會兒,春盈回來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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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親王居然公然與端壽所有士族對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瘋了,你簡直是瘋了!你竟然敢......”
“本王有何不敢?”秦祉嘴角含笑,兩隻手恣意的搭在欄杆上,居高臨下俯視着這些人。
這種挑逗的、審視的、絕對實力差距所帶來的壓迫感,讓這群公子哥們頃刻之間冷汗直冒,連着背脊的衣襟都好似快要濕透了。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
“楚霁!”
秦祉微微揚手示意,輕而易舉地打斷了他們的廢話連篇:“今日諸位以死殉道,明日士族血戰抗徐。”
“也算是各位功德圓滿了,那就……請吧?”
“晉赭王,我□□祖宗十八代!”劈風一道聲嘶力竭的怒吼,
秦祉聞言反而一笑,沖着那人點頭緻意:“可以,那就更需要你下地獄了,畢竟本王的祖宗十八代,早早在地府呆了數年之久了。”
像是個笑話,但是好冷。
滿場無一人敢笑。
“還不動手?”她視線冷冷一瞥,目光所及之處,幾個姑娘的手顫抖不止,險些握不住刀。
“殿、殿下......”點桃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才勉強連成了句子,“我、我不......”
她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隻覺得心髒好像快要掙脫束縛,從口齒中蹦出來了,渾身都在發燙。
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
還在呼吸的,甚至是睜着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