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開始還能勉強維持冷靜去擦銀簪上面的血迹,可後來她更是直接崩潰了,一直等到面容上浮現點點涼意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委屈嗎,怨恨嗎?
她當然委屈,旁人穿越就是錦衣玉食,到她這裡就是倉皇逃竄,她沒有穿越女施展才華、平定天下的野心,她隻想回家。
她一定要回家。
腦海中又浮現了這個念頭,葉清清便也漸漸止住了哭泣,她不想哭的,她還要積攢力氣趕路回家,可偏偏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竹子那般,根本止不住,擦了許久,眼淚反倒是越擦越多。
她也便放棄了,從懷中掏出了一瓶金瘡藥灑在傷口,疼痛倒是讓她有了短暫的清醒,她不能這般自怨自艾,她一定要回家,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
或許是今日實在是太累了,她就這樣坐在地上、靠着樹幹不知不覺就睡了。
月光悄然灑落,她面上兩道清淚依稀可見。
她沒那麼多時間用來難過,明日還要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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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日出總要早一些,葉清清很早就醒來了,昨日上過藥之後,身上的傷口倒是好了許多,她扶着樹幹起身,從袖中掏出了一張地圖,沿着上面的路線朝前走去,繼續趕路。
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總算是遇見了一條溪流,她走到溪流邊蹲下,垂眸望向了溪水中倒映出來的容顔,用雙手捧出了一捧清水洗臉,随後便拿出了懷中的銀簪,用清水将上面的血漬清洗幹淨,用銀簪重新将淩亂的發絲挽了起來。
她原本是想要依照之前出城的樣子裝扮,隻是轉念想到了那日謝虞之已經看見了她的樣子,便隻能作罷,隻是用藥粉将面色弄得發黃了一些,并且在面上點了許多雀斑,如此才算是作罷。
按照地圖上的路線繼續朝前走去,一直走到傍晚的時候,才總算是遇見了一個鎮子,她還是不敢停留,隻是在一個攤子上買了一些幹糧,旁人問起來也隻說是親人病危、要去外地探親,就連話語也是故意帶了些口音。
而後又花錢買了一輛驢車,她當然也想買馬,可是一來她根本不會騎馬,二來這鎮子偏遠,也根本沒有馬匹,她便是想要買也根本買不到。尋常人家哪裡用得上馬匹,都是官府和富貴人家才養的。
至于牛車則更是癡心妄想,老黃牛可是春耕是的主力,況且黃牛價貴,尋常人家能夠養起一頭就算是不錯了。
她輕裝簡行一路駕着驢車朝南走去,路上餓了就吃幹糧,渴了就飲水囊中的水,水喝完了便在路上摘野果充饑,一路雖說是風餐露宿,可是單單想到“回家”兩個字,她便覺得渾身疲乏一掃而空,心底也湧現了源源不斷的力量。
她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有這般日夜不停趕路過了三日,葉清清一路上心驚膽戰,生怕謝虞之派人找了過來,可惜一連幾日都沒有人追上來,她便也稍微松了口氣。
是夜,明月高懸、月明千裡,葉清清躺在驢車上,仰頭望天但見明月一輪,無論時間如何流轉,這一輪明月都是亘古不變的,或許此時在現代的父母也同她一樣都在看着月亮,跨越前年不朽時間銀河,同一輪明月映照古今。
為了回家,即便付出再多努力都是值得的,她要回家,她一定要回家。
裹緊了被子,她躺在驢車上,面上不自覺浮現一絲笑意,明日再敢一天路就能進入江南,到時候她就可以前去鐘山了。
這一路上倒還算是順利,遇見城池關卡的時候,她便聲稱路上遇見了劫匪,行李都被搶走了,戶籍和路引自然也都沒了,其實這段時間江南水患、流民肆虐,每日湧進城池中的流民不計其數,大多數都沒有戶籍,守城的官兵哪有時間一一核對,見葉清清哭得實在是可憐,更是心生厭煩,擺了擺手就讓她進城了。
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利,順利到不可思議。
她有時候也在想,或許是冥冥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召喚她回家。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隻隔數重山②。
在心中默念着這兩句詩,葉清清沉沉睡去,夢中她真的如願以償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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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天一色,天色才是蒙蒙亮的時候,葉清清便已經起來了,今日的行程倒是松散了一些,她也沒必要如此着急趕路,隻要在天黑前進城就可以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她心中總是覺得莫名慌亂,總是擔心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深吸一口氣,她壓下了心底的慌亂,駕着驢車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