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後沒多久,餐桌都已經被收拾幹淨,也不見黎雅博下樓。
正好陳叔從樓上下來,方咛趕緊上前。
“他還沒醒嗎?”
陳叔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太太是在問雅博少爺。
“已經醒了,在書房呢,我這正要給雅博少爺拿早餐上去。”
方咛說:“我去吧。”
陳叔眨眨眼,啊了一聲。
方咛心虛地笑笑:“……不方便嗎?”
“額,也沒有,那就有勞太太了。”
之後陳叔很快給黎雅博配好他平日喜歡的早餐,交給方咛。
端着餐盤,方咛站在書房門口,醞釀了片刻,擡手敲了敲門。
裡頭的人簡單說道:“進。”
方咛推門,黎雅博就做在最顯眼的書桌前。
他身上還穿着睡袍,頭發沒有打理,不像平日那樣正式,修剪剛好的短發服帖地搭在額前,埋頭正處理文件,眼鏡從鼻梁上稍稍滑落。
确實是剛起床沒多久的樣子,才洗漱完就匆忙開始處理工作。
黎雅博擡頭,看到是方咛,稍微驚訝過後,很快笑道:“多謝,早餐放這邊吧。”
方咛按照他說的将早餐放在了桌邊。
黎雅博在看文件,并沒有避諱她,于是方咛也順勢看到了他現在在看的這份文件。
是慈善捐助合同,給貧困地區兒童的。
這是黎一明每年的慣例,如今黎雅博暫時接管了黎氏,按理來說應該要延續父親的善舉。
還是先等他處理完這個吧。
方咛說:“你先忙吧,我等會再來找你。”
黎雅博笑着點頭:“好。”
猶豫了會兒,方咛又多說了句關切的話:“空腹工作對身體不好,記得吃早餐。”
黎雅博這回沒說好,鏡片下藍黑色的眼眸微眯,别有意味地看着她。
像是被戳穿了什麼,方咛心裡一慌,迅速轉身。
“不忙。”
他低笑一聲,伸手拉住了要走的方咛。
手腕被輕輕地拽着,其實是可以掙來的程度,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拳,方咛沒有動。
望着她的背影,男人不疾不徐說:“正好要跟你說件事。剛剛律師給我來電話了,你父親好像不同意和解。”
方咛一怔,轉頭看他。
他眨眨眼,問她:“怎麼辦?”
她蹙起秀眉,咬唇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說了……”
解決掉方成國,無論是用什麼辦法。
既然都要解決他了,那麼他和不和解,還重要嗎?
黎雅博問:“說什麼?”
“……”方咛盯着他,“我不信才過了一個晚上你就忘了。”
“為什麼不行?”黎雅博輕笑,好整以暇道,“我昨晚說的話,你不是也忘了嗎?”
方咛語塞。
黎雅博并不催促,耐心等待她想起來。
“……你要什麼報酬?”
半晌,她妥協地閉了閉眼,認命開口。
“不急,等我打個電話。”
她好不容易準備直面,他反倒不急了,仍舊笑着。
放開她後,他撥通了一個電話,在等待電話接通的同時,右手重新握上筆,用筆尖一條條劃過合同上的文字檢查着。
他低着眸,窗外的清晨陽光正好,柔柔地落進屋内,打在他英俊而斯文的眉眼上,更顯溫和。
電話接通,方咛聽到他用白話和那人淡淡交流。
最後一句,方咛聽得很清楚。
“叫律師再同佢傾一次,傾唔嚟,殺咗佢。(叫律師再和他談一次,實在談不來,殺了他)”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男人也已經檢查好了合同,表情平靜,右手一揮,在紙張的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他的父親一樣,做出了慈善之舉,選擇繼續捐助貧困地區兒童。
這種可怕而強烈的反差讓方咛睜圓了眼,若不是控制着身體,她的雙腿恐怕已經下意識後退。
在昨天,她确實一時激情,想過幹脆殺了方成國。
但理智之下,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她隻是想讓他消失,威脅、毆打、或者囚禁,怎麼都行。
哪怕方成國千般萬般該死,她都不該随意奪取一條人命,何況那是她生父。
更不該是他這樣輕描淡寫的。
她好像做了一個相當錯誤的決定。
但這個決定已經來不及撤回,簽好合同後,黎雅博蓋上筆帽,将紙張推到一邊,将渾身哆嗦的方咛抱上了書桌。
黎雅博将手撐在她兩邊,謙虛邀功道:“還滿意嗎?”
方咛驚恐地看着他。
她很害怕,卻不敢對他說出後悔兩個字。
害怕他下一秒輕描淡寫要的不是報酬,而是她的命。
她想跳下書桌,然而身體被桎梏在以他為牢的範圍内,根本無法逃脫。
黎雅博輕笑一聲,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跑什麼?我問你滿不滿意。”
“……”
“嗯?”
“早餐……”他明明很好的語氣,但卻壓迫到她不敢呼吸,方咛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還沒吃早餐……”
他眼底發笑,仿佛是被她稀爛的借口逗笑,不過還是配合道:“哦,差點忘了,空腹對身體不好。”
早餐擺在桌邊,很容易就夠到,他随手一擡,掀開三明治最上面的那層酥皮,指尖一觸,便抹走了上頭的番茄醬。
然後将番茄醬當成是女人的口脂,抹在了她的唇邊。
鮮紅的果醬,襯得她蒼白而顫抖的臉色更加可憐。
黎雅博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這副即興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