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咛仿佛成了一個擺設,聽着二人的唇舌交戰。
“Cissy,是你!”沈司渝很快恍然大悟,“那篇說我要和Arthur分手的報道是你向狗仔爆料的,對不對!”
賀小姐大方承認:“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Arthur從來沒說過要和我分手!”
“既然沒說要跟你分手,你這麼激動幹什麼?”賀小姐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一旁的方咛,“還特意找到人家後媽這裡來。”
目的被戳穿,沈司渝一時間啞口。
“不過我告訴你,就算你找方咛打聽也沒用,”賀小姐自信道,“因為學長壓根就沒打算娶你。”
優雅的千金模樣終于再也維持不住,沈司渝重重摔下杯子。
“别說了。”
眼見雙方的情緒都激動了起來,方咛不得不當起和事佬。
她沖賀小姐搖頭,請求她别再繼續刺激沈司渝。
這裡是珠寶展,今天來了太多的貴客,社交圈裡擡頭不見低頭見,兩位名媛千金在這裡吵架,實在有傷上流的形象。
賀小姐向狗仔爆料的這一陰招,也算是解了氣,她知道分寸,沒再繼續擴大事态。
走之前,賀小姐對方咛說:“我老公說你很久沒去學校上課了,他讓我轉告你,處安思危。”
方咛點點頭,輕聲說:“我知道,謝謝老師關心。”
賀小姐走了。
她的出現就像是為這個氣氛和諧的貴賓室帶來了一絲戲劇性的情節,但很快,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挑破的粉飾下,随着茶杯被侍應生迅速換了個新的,一切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方咛不知該如何和沈司渝開口。
她借口想要去洗手間,暫時給沈司渝一個緩沖的空間,然而沈司渝似乎不打算獨處,提出跟她一起去。
洗手間裡現在沒有别人,二人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安靜洗手,沈司渝擡起頭,透過鏡子對身邊的方咛說。
“黎太太,我今天拜托其他人找你,不是來找你打聽Arthur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這件事的。”
她說:“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方咛有些詫異地擡起頭,鏡子裡的沈司渝淡淡一笑。
“我又不傻,男人一旦想要和女人分手,冷暴力就是他們的第一步,不過他還是低估我了,我可不是那種會因為被男人甩了就掉眼淚的女人。”
方咛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問道:“那沈小姐想怎麼做?”
“他不理我的這段時間,我閑着沒事做,就去查了點東西。”
“半年前和黎伯父在長途出差的高速公路上因為交通意外一起去世的那個司機,其實并不是黎伯父的專用司機,這件事你知道嗎?”
方咛點頭。
因為黎一明的專用司機現在還活着,黎一明去世後,那位司機就成了黎一明的專用司機。
前段時間黎雅博為了掌控她的行程,又将這位司機轉而安排給了她。
“那個司機之前是黎氏的一個辦公室小職員,駕照才剛滿一年,黎伯父出差,沒又用熟悉的專用司機,卻帶上了一個才拿了駕照一年的新司機,你不覺得奇怪嗎?”
“司機去世後,Arthur給了那個司機的父母三百萬的補償金,除了這三百萬,還有澳城新城市中心的一套兩千平方呎的花園别墅,那個司機還有個在上公立高中的妹妹,現在被Arthur資助去了國外留學。”
沈司渝不疾不徐地闡述着黎雅博給去世司機家人的那些補償,而随着豐厚補償被一一道出,方咛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不可置信。
一個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從她心口湧出,使得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快到幾乎要窒息。
“順便我還查到黎伯父的律師在黎伯父去世後去了一趟瑞士,沒人知道他去瑞士幹什麼,但在他從瑞士回來後,第一時間就去見了Arthur。”
這個方咛心中大概有猜想。
大約是黎一明生前将秘密遺囑存在了瑞士銀行的金庫中,那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大型金融機構之一,也是富豪和罪犯們存儲秘密資金的天堂。
沈司渝意味不明地看着鏡子裡的方咛。
“黎太太,你想不想知道你丈夫真正的死因?”
“……”方咛按捺住心跳,盡可能維持着平靜,“沈小姐僅憑這些下結論的話,會不會有點太草率了?”
沈司渝說:“所以我才需要你,不過你放心,我對黎伯父的遺産沒有任何興趣。”
“那你找我合作,你的訴求是什麼?”
這個問題是她從黎雅博那裡學來的。
合作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雙方都能獲利。
沈司渝抛出了遺産的魚餌,這對方咛是絕佳的誘惑,那麼沈司渝想要的是什麼?
沈司渝坦然地說:“我的訴求很簡單,我要你繼承遺産,然後把Arthur趕出黎氏。”
方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司渝。
而沈司渝卻聳聳肩,覺得這沒什麼難理解的。
對她來說,如果黎雅博愛她,那麼和他争遺産的繼母就是敵人。
可如果黎雅博要和她分道揚镳,那麼這位年輕的繼母就不再是她的敵人,而是她的盟友。
“Arthur繼承了黎氏,成了新任的澳城首富,就不再需要我,也不再需要我背後的家族了,他當然要甩掉我了。”
說到這裡,沈司渝的語氣莫名有些哀怨:“他就是這麼一個以利為先的無情男人。”
“……怎麼會呢,”沈司渝的示好實在太過突然,方咛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答應,警惕地說,“你們交往了那麼多年,他怎麼會就這麼草率地結束這段感情。”
“交往了這麼多年?”沈司渝重複着這句話。
然後她突然揚高了聲音說:“我很清楚我們交往的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方咛被吓了一跳,又驚又疑地看着她。
“Cissy之所以嫉妒我,處處和我作對,是因為她也被黎雅博的外表給騙了你知道嗎?”
沈司渝指了指自己,又是得意又是憤怒地說:“隻有我知道他真實的樣子!”
“黎伯父厭棄他的母親,根本不看重他,你以為他的錢都是從哪兒賺來的?”
方咛睜大了眼。
教養良好的豪門紳士,光風霁月的留學生代表,衆人尊敬崇拜的學生主席,全都是他的假象。
國外的那些錢,隻會更髒。
“黎太太,黎雅博不好對付,我可以幫你,同樣,你也可以幫我。”
沈司渝的語氣真誠,而方咛卻後怕地退了幾步。
她穿着細高跟,因為害怕的腳步,雙腿不自主有些踉跄。
看着方咛笨拙的動作,沈司渝噗嗤一笑。
“你害怕了?看來黎伯父真的娶了一個單純的小白兔。”
難怪黎雅博完全沒把這個繼母當做一回事,甚至連對付她的招數都懶得琢磨。
沈司渝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方咛努力鎮定着心跳,語氣裡充滿了不理解。
“既然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要……”
沈司渝坦然地回答:“他是個混蛋沒錯,但不妨礙我喜歡他。”
“Arthur隻有變得一無所有了,才會是屬于我的。”
……瘋子。
他們都是瘋子。
方咛心想。
就如同這一整個上流世界的縮影,浮華萬千的金玉華袍之下,全是腐爛不堪的内裡。
這個世界有多可怕,哪怕是方咛這隻飛上枝頭的麻雀,從下層的世界來到這裡,短短不過兩年的時間,也被同化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